不爱其他人。
曾经,她以为在父皇心中,除了权力地位之外再无其他,这样的认知,让她稍稍宽了心,不再为娘亲过度难过。
可是当年岁稍长后,她才愕然发现,父皇会爱人,而且爱得很深、很深,所爱的始终也只有一人,那是一个失踪多年、下落不明的龙国女子。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看似无情的父皇其实并不无情,只是父皇的情不在那些侍奉他多年的嫔妃身上,也不在他们这些和他血脉相连的子女身上。
父皇的情,只为那个龙国女子而存在。
在知情的当下,她忍不住难受,不只是为了痴恋父皇却得不到回应的娘亲,也为了以往无知天真的自己。
无知、天真,绝不该存在于完颜皇室中,自那天起,她开始懂得何谓无奈,而当娘亲终因心碎而憔悴病逝,她便同自己立誓,此生绝不和娘亲一般痴傻。
完颜霓光轻轻一笑,苦涩而黯淡。她仍能清楚记得儿时的自己是多么拼命地学武,因为父皇曾在指导演武时,无意间说过一句:“女子强悍些好……”
那时父皇的表情非常温和,语气中也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遗憾,那是父皇对她仅有一次的和颜悦色。
后来她才晓得,父皇说的便是那个龙国女子,而父皇当时温柔的目光,她至今还深深记得……
然而她的努力,却变得极其可笑,而她对父爱的渴求,根本就是不可能。
早在娘亲死去之时,她已对这虎宫不存半分留恋,没有离去,是因为不知该何去何从。
完颜烈看着低垂着头的霓光,目光闪动,似笑非笑道:“说得是,朕就是中意你那沉冷性情,才会将看守国宝的重任交与你,你可别辜负了朕的期望。”
她一怔,为父皇话中的深意而呆愣住。父皇不是已经知道国宝被盗吗?为何仍这么说?难道父皇也不打算将此事公开,想私底下对她做出惩处吗?
她望向完颜云麟,正巧见着他朝她使眼色,虽是心中疑问重重,却只得顾着父皇的话往下应道:“儿臣绝不敢辜负父皇所托,请父皇放心。”
完颜烈尚末开口,一旁的完颜凌道抢着开口:“这就奇怪了,怎么儿臣却听闻国宝圣血菩提早已被人盗走?若是此事属实,那可不只是负责看守国宝的霓光皇妹失职,连受父皇之命监督国事的云麟皇兄也难辞其咎,请父皇明察。”
完颜霓光神色不变,眼底闪过一抹恼怒。
这完颜凌道素来和完颜云麟不合,两人为了太子之位已明争暗斗数年之久,今日被他逮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打压两人,自然不会轻一言放过。
完颜云麟立时反驳:“请凌道皇弟切误听信小人不实言论,冤枉人事小,影响国情民心事大。”
完颜凌道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完颜烈挥手制止,他沉声说:“凌道,朕不知你是从何处听来此等虚妄之言,可现下朕说国宝在,国宝必在,难道你还敢怀疑朕所说的话吗?”
完颜霓光冷眼旁观,见此态势,心中已有了底。正好,如此一来,就不怕连累皇兄了,若是因此事而动摇皇兄在父皇心中的信任,她岂能心安?!
完颜凌道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多言,俯首应道:“是儿臣多心,儿臣对父皇绝无异心。”
完颜烈目光冰冷而残酷,恫吓道:“知道便好。你们大家都牢牢记住,圣血菩提此刻仍安好地存放在宝库之中,往后若是再有人提起国宝被盗的无稽言语,朕绝不轻饶!”
众人心思虽是各异,却迫于完颜烈的威势不得不齐声回应:“是!”
完颜烈这才勾唇一笑。“好,朕今日宣你们晋见,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见那般难得一见的愉悦神情,众人心下惴惴,各怀鬼胎。只见完颜烈转向身旁的屏风,笑道:“你出来,让他们瞧瞧你。”
“是。”一名俊美的黑衫男子应声缓步走出,他神情轻佻,唇泛邪笑,面色却有些苍白,恍如大病初愈一般。
完颜凌道性子最急,忍不住问:“父皇,此人是?”
完颜烈淡淡道:“他是完颜风麒,你们失踪多年的大皇兄,朕已封他为平南王,而且打算册立他为太子,日后就由他和联一起治理国事。风麒长年流落民间,对国情不甚熟悉,你们得好好帮帮他。”
听闻此言,众人莫不神色大变,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置信悬空多年引得皇子间争战不休的太子之位,竟如此轻易地由一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得去。
完颜烈笑道:“风麒,他们便是你的皇弟、皇妹,有空时可多和他们聊聊,促进感情。”
完颜风麒微笑一应:“儿臣明白。”
完颜凌道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气,愤然地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父皇。”
完颜烈挑挑眉,“直说无妨。”
完颜凌道急急将心中不满全盘托出,“风麒皇兄流落民间多年,对政事毫无所知,若如此贸然授以太子之位,儿臣怕风麒皇兄承受不起,况且风麒皇兄对本国并无半分功绩,恐难服众。”
完颜霓光微微蹙眉,美眸瞄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完颜云麟,心里也有些着急。
完颜烈冷道:“你是对朕的决定有异议吗?”
他的神情沉肃,目光残冷,令众人浑身皆窜过一阵寒意,明显地感受到那股严酷杀气。
完颜凌道骇得跪倒在地,连声回答:“儿臣不敢,一切任凭父皇圣裁。”
众人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