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向军营的路上,黄石经过反复确认,终于肯定了自己的随机应变,确实已经没有更好的对策了。就算天启心中有一些不快,自己及时承认错误也能把它们驱逐干净,而且又给了皇帝面子,满足了他作和事佬地愿望,自己的形象总算是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真是一败涂地。”在权衡了自己和袁崇焕两者的得失后,黄石无可奈何地下了这样的结论。袁崇焕在皇帝面前得了许多分,这肯定是不用说得了,此外最夸张地是:黄石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也不得不给袁崇焕的见解背书。而且这居然是黄石的最优解:“还是回到我的长生岛去吧,官场上我不是袁崇焕的对手,但战场上他远远不能和我相比。”
……
天启六年三月中,辽西再次警讯频传,东江镇、辽镇、北镇巡司还有现任蒙古成吉思汗一起向大明朝廷急报,后金军再次集结于辽阳,目标直指辽北的成吉思汗。而努尔哈赤的后续意图也很明显,他听说新任辽东巡抚袁崇焕在锦州筑城。就制定了先击破西北成吉思汗,然后南下击破西南关宁军地战略计划。
长生岛的军队此时还没有离开京师,似乎大明内阁对这支军队的使用有所考虑。面对着如同雪花一样飞来的急报,天启对着内阁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建奴欺我大明无人乎?立刻下旨,加黄将军右都督,即日做好驰援辽西的准备,把建奴一举扑灭。”
黄石不认为驰援辽西是一个好的对策,历史上这次后金的大规模进攻最后闹了一个虎头蛇尾,宁远一战虽然让后金军大大增强了,但对沈阳的围攻让东江军也狠狠捞了一把。现在东江本部和右协已经具有了强大的战略进攻能力。而且和辽镇不同地是,他们也有着积极的进攻欲望。
在黄石的恳请下,天启最后认可了他的战略判断,同意黄石把部队调回辽南,做好北上的攻击准备。就在黄石刚刚得到批准后。毛文龙地奏折也传到京师,他已经下令东江本部进行动员,毛文龙向皇帝保证:他已经做好了再次攻入辽中平原的准备。
……
“老人家,请代为传个信吧,请转告阁老一声,末将明日就要走了。”
临走前。黄石又一次来到孙府拜访孙承宗。这些日子黄石几乎是天天来孙府求见,但始终是空手而归。今天黄石又等了很久,但还是见到看门老头摇着头回来了,黄石满腔的热望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一甩斗篷就转身离去。
“黄将军请留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黄石回头一看。只见孙之洁从偏门跑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黄石身边:“黄将军,今天在下和毛公子有个茶会,黄将军可愿意一同前往。”
这次来北京黄石公务繁重,和毛承斗只见过一面,还请他参观了一次军营,毕竟毛公子是东江军未来的老大。
“恭敬不如从命。”
黄石正要跟着一起走,孙之洁瞄了他的装束一眼,黄石现在虽然没有穿盔甲,但也是一身戎装:“黄将军,我们是去赴茶会,是不是换上官服比较好啊?”
黄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盔,还有在头盔上昂扬挺立的白羽:“不必了,孙公子请。”
听黄石这么说,孙之洁倒也不坚持,他乘了一顶软轿就出发了。到了毛府后,毛承斗作为未来的辽东大将,也乘上了一顶轿子。孙、毛二人的轿子和黄石的卫队一起行进在道路上,让两侧地人群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们不知道轿子中是何方神圣,竟能请动这些白羽兵护送。
到了他们常去地凉亭后,孙之洁对黄石解释说,因为孙承宗不太同意皇帝调边军入京,所以现在他祖父为了表明立场,也不能和黄石见面。但孙之洁强调说,如果黄石这次是单身入京的话,本来孙承宗是非常希望能和他面谈的。
黄石点头称是,经孙之洁一解释,他也明白了这是立场问题,只要边军一天没有离开京师。那起先表示反对的孙承宗就不好和黄石见面。今天黄石表现得很温顺,孙之洁微微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家祖父让我带一句话给黄将军。”
“孙公子请讲。”
可孙之洁并没有立刻说,而是又补充了一句:“唔,这话可能有些不好听,但也是家祖父的一番好意,希望黄将军不要动怒。
“阁老对石的好意,石心中一直有如明镜,孙公子但讲无妨。”
“嗯。家祖父说,黄将军年少得志,不太懂得韬光养晦,大概也不记得江彬地故事。”
江彬当年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保卫了国家的边疆和百姓,因此深得武宗的宠幸。他统帅边军入京后,文官集团虽然隐忍不发,但等武宗一死。江彬也就身败名裂了。用这个故事来比喻黄石虽然很合适,但这话说起来实在是不吉利,所以孙之洁讲完后也暗自揣揣,担心黄石会勃然色变。
出乎孙之洁意料的是,黄石脸上却一点儿怒意都没有,恰恰相反,黄石站起来就是恭敬的一礼:“多谢孙公子相告,阁老对末将的一片爱护之情,末将感佩无地。”
见黄石如此谦虚,孙之洁和毛承斗同时吐出了一口大气。两个人对视一笑。连忙请黄石坐下说话。毛承斗对黄石笑道:“还好,还好,我刚才想黄将军听不进去也就罢了,只要不会脾气上来和孙兄大吵一架就好,我心里真是捏了把汗啊。”
黄石心下大奇。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给这毛承斗留下这样的印象:“毛公子,这么久以来我曾对孙公子无礼么,公子怎么担心我会听不进去呢?”
毛承斗一愣,就听孙之洁笑道:“毛兄弟瞎想,黄将军勿怪。”
“是,是我瞎想。”毛承斗也连忙承认错误。
黄石心中虽然奇怪。但也不愿意深究,就听任他们二人把话题含糊过去了。三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后,孙之洁又对黄石笑道:“黄将军大人大量,我还有一位朋友,想代人向黄将军请罪。好化干戈为玉帛。”
终于,亭外走进来一位陌生的公子。那年轻人站在黄石侧面向他一礼:“在下袁文弼,见过黄将军。”
黄石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去打招呼,亭中一下子变得冷场了。孙之洁脸上地笑容一僵,赶快站起来招呼道:“袁公子,你可让我们好等,快这边坐。”
这个袁文弼的历史黄石有所了解。黄石的前世,弘历和张廷玉这对主奴在明史里面睁着眼睛说瞎话,后来有人为了给建虏的明史辩护,便硬说袁文弼是袁崇焕的遗腹子。可是他们却无法解释明朝在审讯袁崇焕一案的时候,审判官为啥要把袁文弼这个“遗腹子”按照大明律年满十六岁或以上的量刑标准判,更无法解释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是怎么从河南逃出关外,得到皇太极接见地。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黄石又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向自己放在桌上的头盔,把那雪白的孔雀翎轻轻曲折了一下,可他才一松手,那白羽就像弹了起来,像利剑一样直指天空,黄石盯着颤动的白羽看了看,就捧起头盔戴到了脑袋上。
对面的三个人一下子都僵住了,看着黄石旁若无人地把头盔系紧,然后站起身来把斗蓬披上勒好。毛承斗也呆呆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说道:“黄将军,袁公子是来和解的。”
黄石最后无声地扫视了一遍眼前的三人:孙之洁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他最后陪同祖父战死在了高阳;毛承斗披发如山,被搜捕到的时候仍严词拒绝了送上门来地富贵。而袁文弼么,他和他的子孙世代受到建虏的信任和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