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墓园。”
&esp;&esp;话音方落,气氛已经凝固了下来。
&esp;&esp;池一鸣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敏姨身边拿过那套衣服,去了一楼的房间换,从头至尾他都是沉默的。即使换好了出来,他也是绷着脸不说话。
&esp;&esp;养父池鹏的过去既是他与闻翼之间交易的内容,也是维系两人目前微妙关系的纽带,同样的…池鹏的离去也是他们之间默契的伤处。在被池鹏捡到养大之前,池一鸣还是个不知父母是谁、更没有姓名的野小子,如果没有被收养,他可能只是界外帮派豢养的肉盾,必要时丢出去给虫兽垫肚子的弃子,所以面对养父的事时,他笑不出来。
&esp;&esp;很巧,闻翼也是如此。
&esp;&esp;两人默契得都保持沉默,闻翼也放下碗筷,尽管他面前的饭食几乎没动几口。
&esp;&esp;“走吧。”
&esp;&esp;闻翼终于出声说了一句,池一鸣没有二话,走过来在后面推动轮椅朝外面走。
&esp;&esp;宅邸门前已停了一辆车,下车的人竟是有些时日没见的荣嘉。只是比起之前一看到池一鸣和闻翼走得近就冲动的模样,今天的他同样沉默,就连和池一鸣对视也只是匆匆将视线移开,都没有趁机瞪上几眼。最反常的是荣嘉今天竟没有主动帮闻翼上车,甚至整个过程他都表现得很生分,只在下车帮忙拉开车门的时候稍稍接近了一点,最后还是池一鸣在旁边搭了把手才把闻翼送进车里。
&esp;&esp;“轮椅折叠放在后备箱。”后备箱盖缓缓开启,一直沉默的荣嘉此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说完就径直走向驾驶位,开门坐了进去。
&esp;&esp;这很反常。
&esp;&esp;池一鸣将轮椅收起放到后备箱,关上后盖走到另一边,拉开门坐了进去。
&esp;&esp;车子缓缓发动,朝着目的地驶去,过程中同样静得异常。
&esp;&esp;墓园的存在池一鸣提前从妹妹口中得知,所以闻翼今天提起时他并不意外。而且池鹏是在界外去世,界内的墓园即便有为他立碑,也不过是一个念想。真正让池一鸣在意的时那里埋葬的属于养父的过去,也因此他才会跟来。
&esp;&esp;车子开了很久,久到窗外闪过的风景看得人有些烦躁,眼睛也感觉很累。池一鸣一手支着头,靠着车窗竟慢慢合上了眼。
&esp;&esp;再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停在了一片宽阔的空地上,不知道停了多久。
&esp;&esp;“醒了?下车吧。”
&esp;&esp;池一鸣长呼出一口气,抹了把脸推门下车。重复着从前荣嘉的工作,将弄好的轮椅推到车门边,伸手揽了一把将闻翼从车里带出来。闻翼几乎没有自己用力,也得亏池一鸣是个alpha才扛得动人。
&esp;&esp;荣嘉并没有跟下来,闻翼也没有让他下车,只半转过头对站在轮椅后面的池一鸣指路道:“往那边,是墓园管理处的入口。”
&esp;&esp;男人抬手指了个方向,池一鸣推着他往前走。放眼望去,周遭是一片荒凉孤寂,沿途甚至看不到几杆路灯,能看到的建筑也是清一色的灰白,是那种死气沉沉的颜色,光是远远瞧着就觉得压抑,配上周遭的荒凉,这种感觉更甚了。
&esp;&esp;管理处的人对闻翼的到来也是有些意外的,不过对方毕竟是大主顾,他们也便没有多废话,刷了卡就让人进了。
&esp;&esp;池一鸣推着闻翼跟上领路的工作人员,一路往里面去了。在穿过曲折的通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不过那感觉只有短短一瞬,单独辟出来使用的区域打理得很干净,可那林立的十几座墓碑却如山般压在人心口。
&esp;&esp;“辛苦了,接下来两个小时,请不要来打扰。”
&esp;&esp;过来的一路上闻翼表情严肃,此时才缓和语气说了一句。自从这片空间前两年被闻翼租用下来后便一直是这样,管理人员也早熟悉客户的习惯,轻声答应下来之后便果断离开,将空间留给客人自己。
&esp;&esp;隔音的透明玻璃门关闭,他们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esp;&esp;闻翼望着那一座座墓碑,有些哽咽道:“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吗?这里就是答案。”
&esp;&esp;池一鸣越过他走上前,每一座墓碑都打理得很好,墓前放了鲜花,碑上贴着墓主人的照片和他们的名字,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esp;&esp;一眼看过去,刚好是十二座坟墓,而最前面、也是最大的那座墓碑上赫然刻着池鹏两个字,黑白照片里的男人笑得灿烂又有些陌生。池一鸣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池鹏就是抚养他和弟妹们长大的养父,但遗照上男人的笑容确实他陌生的。
&esp;&esp;印象中的养父很少笑,他慈爱却忧郁,时常心事重重望向远方。
&esp;&esp;从前的池一鸣不懂,直到站在养父的衣冠冢前,他才有恍然大悟之感。
&esp;&esp;哒、哒…是金属棍子一下下规律敲击地面的声音。
&esp;&esp;不需回头,池一鸣也知道是闻翼。他并没有询问男人,只是默默面对这十二座墓碑站立不语。
&esp;&esp;“鹏哥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esp;&esp;“挺好的,他捡到的孩子在最后一刻都守在他身边,为他伤心、为他哭泣。或许他也有遗憾,不过至少离开前他是有家人守护着的。”
&esp;&esp;闻翼低着头双手拄着拐杖,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十分勉强难看的笑容,喃喃道:“是嘛…”
&esp;&esp;池一鸣直视前方,忽得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呢?”
&esp;&esp;“我?为什么这么问?”
&esp;&esp;“叔叔走了…鹰组织的人也都死在了当年,如今再也没有人能证明你是他们的伙伴。在所有人看来,你是摧毁鹰的功臣,是反抗组织的敌人。一个人…不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