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们走吧。”他岔开话题的能力一向可以。姜姒的表情似是无奈,又似是无语凝噎。沈晏衡起身来,说:“我先下去。”姜姒点了点头,跟在了他身后。外面周子成也刚下马车,他在外面看着沈晏衡翻身就跳下了马车,然后就探身去掀开了车帘,似乎里面有人要出来。事实上里面真的先探出了一只纤纤玉手。那只手稳稳地搭在了沈晏衡手上,周子成拧着眉看着他们。姜姒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恰逢细风拂面,姜姒额前的碎发微动,朱砂色的花钿若隐若现。她弯下腰在沈晏衡的搀扶下,稳稳地下了马车。结果刚站稳身子,抬眸就和周子成对视上。她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惊喜。出于礼貌她微微的向他点了一下头。周子成正要上前两步,沈晏衡横步一跨就挡在了姜姒面前,然后主动拱手说:“周大人。”周子成点了一下头,问起了姜姒:“姜小姐什么时间跟上来的?”沈晏衡表情臭得要死,他刚要把自己胡编乱造的说出去,姜姒就两手搭在腹部微微上前了小半步,然后欠了欠身说:“先前我身体不适,就没有下马车来,失了礼数,大人勿怪。”“不碍事的。”周子成紧接着她的话回。然后他追问:“姜小姐身体不适?是怎么了?”姜姒有意向沈晏衡身后躲了一点,“已无大碍。”她清清冷冷的语气彰显着她并不想多说的态度。沈晏衡也适时开口:“周大人,内人体弱,就先进去避风了。”说完他低下头去牵起姜姒的手,拉着她就向驿站里面走去。姜姒偏头看着沈晏衡难看的脸色,不禁扬起了唇角。“夫人笑什么?”沈晏衡脸色缓和了一些,声音也温柔了好多。姜姒摇了摇头,“郎君,去用午膳吧。”周子成看着两人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深邃,袖子挡住的手握成了拳,手背的青筋脉络分明。“大人,要用午膳吗?”一旁跟着的家奴探身问。周子成瞥了他一眼,不轻不淡的嗯了一声,就跟上了沈晏衡他们。驿站的人光看几位的穿着就知道他们是从上京城来的大官,所以讪笑着迎了上去:“几位是上京城来的?赶路吗?”沈晏衡点了点头,“有什么不腻的菜,挨个儿上吧。”“好嘞。”驿卒将肩上的白帕子拿下来擦了擦他们二人面前的桌子。周子成这会儿倒是没了什么异样,一如既往的扬着温和的笑。“辛苦了。”他对驿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驿卒就笑呵呵的准备跑到后厨去,姜姒连忙喊住了他:“等等。”驿卒就转身给姜姒行了一礼,“夫人有什么吩咐?”“再问问这位大人要吃什么吧。”姜姒知道沈晏衡是依着她的口味点的菜,他自己可以依着她的口味吃,但周子成是外人,他不能也没必要。周子成有些惊讶,他摆了摆手:“就依着沈大人的意思上菜吧。”驿卒得令就退了下去。姜姒和沈晏衡挨着坐的,对面是周子成,这样的坐法只让姜姒觉得有些不自在。等菜的时间,就这么坐着也不是回事,周子成就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一会儿用了午膳,我们就将马车换下,换成普通的马车罢。”“为什么?好好的马车不坐去挤什么破马车?”沈晏衡并不懂其中深意。周子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姜姒,说:“姜小姐应该知道。”那一瞬,沈晏衡突然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卑默涌上心头。“我……不知。”姜姒摇了摇头,沈晏衡果然愣了一下,他偏头看向姜姒。周子成能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确信以姜姒的学识,她一定会知道其中深意,却没想到姜姒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然摇头说不知道。他抿了抿唇,笑了一声:“也是,是周某故弄玄虚了。”“因为姑苏境地如今灾民无数,我们的马车配备很好,只怕入了姑苏境地,会被那里的有心之人盯上,招来麻烦。”周子成解释说。如此沈晏衡自然听明白了,稍许他语气有些奇怪的说:“周大人想得倒是周到”周子成抿了一口茶,看着继续说:“姜小姐同我在惠兰书院求学的时候,应当做过类似的题的,问官家往灾区,如何避险。”
他挑明了姜姒一定知道缘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姜姒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她掀起眼帘看向周子成,“我才疏学浅,忘了也再是寻常不过的了,这也不可以吗?”周子成也笑了一声,干脆的点了点头说:“可以。”饭前的心思沈晏衡的话不知怎么戳到了姜姒,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是那种莞尔轻笑,眉眼间都带着笑意的那种,也就是这种时候,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疏离感也消散了。“夫人笑我做什么?”沈晏衡眼里的温柔就快要溢出来了。姜姒正了正神色,说:“是郎君说话太好笑了。”沈晏衡矮下身看着姜姒的眼睛,逐字逐句道:“虽然是夸张了些,但总归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吃这个苦。”姜姒也很真挚的发问:“郎君这般不相信妾身吗?”“那当然不是!”沈晏衡语气急了一些,声音却依旧压得低低的。“那就走吧,一会儿要耽误了时辰了。”姜姒指了一下沈晏衡身后的那辆马车。沈晏衡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就跟在姜姒身后走,周子成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姜小姐,周某唐突一句,姑苏境地多雨,环境潮湿,你身子一贯不好,还是应该回家静养为好。”他的声音听上去是真的在为姜姒考虑。沈晏衡的手握成拳转过了身,于他而言,周子成实在管得太宽了,姜姒是他的妻,他觊觎的模样胆敢再明显一些。他大抵是要发火的,姜姒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然后上前了小半步对周子成欠了欠身,“谢周大人关心,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周子成并不罢休,“姜小姐或许不知道一整月都是阴雨天是什么感觉……”“周子成,你觉得我的夫人没有判断力吗?她既然想去姑苏,那我就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好她,不让她生病受伤,而不是在这里没有眼力见的再三劝说她。”沈晏衡冷言冷语的嘲讽道。沈晏衡站在周子成面前,身高比他高了不少,气场也比他足,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周子成一拳了。周子成笑了一声,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无畏,“周某唐突。”说完他就转身向自己的那辆马车走了去。姜姒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郎君,我们先上车。”姜姒低头提着衣裙,转身上了马车,沈晏衡虽然气周子成,但也不绝不会将外人带给他的不快撒给身边人,所以他还是乖乖的钻进了马车。姜姒上了马车后有些心不在焉,沈晏衡一早就发现了。不等沈晏衡问她,姜姒就主动说起:“郎君,往后一定要远离周子成。”“夫人?你怎么了?”沈晏衡见姜姒脸色不对,连忙关切道。姜姒眸间思绪万千,并不急着回沈晏衡,而是自顾自继续说:“周子成此来姑苏,也不单单是因为姑苏的灾情。”沈晏衡问:“夫人何出此言?”姜姒张了张嘴,一翻欲言又止后才说:“周子成是家中独子,深得父母宠爱,只身前往姑苏,光是他父母那里就过不了关的。”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周子成光明正大来姑苏,只能是有人派他来的,圣上算计的是沈晏衡,所以他不是圣上派来的,而且早上周子成对自己不去姑苏这事像是预料之中,只说明派他来的人早告诉过他,自己不会去姑苏。除了杨嫆,她想不到第二个人。杨嫆以为自己是听话的人,她到现在都一定以为自己还在府里。周子成也一定这么想的。或者说,杨嫆盯上自己,也许不是因为自己嫁给了沈晏衡。而是有人荐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