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点了点头,又听到沈晏衡竟然真的认认真真的去看了《百官箴》,她心微微动容,然后神色如常的说:“那郎君可要记得礼数,特别是官阶比你大的大人,在他们面前切忌失了礼数。”然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唇边起了一抹笑意。“我都晓得的,夫人放心罢。”沈晏衡声音温柔又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带着莫名的溺爱之意。说完他这才抬脚离开了房间。姜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然后突然捂着唇咳了起来,这一阵阵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咳了出来,她一手扶着桌面,整个人咳得都弯下了腰,刚端着洗漱水走进来的白芷连忙上前来。她一面轻轻的给姜姒顺气,一面急切的问:“夫人,您如何了?”姜姒痛苦的闭上了眼,右手伸出来捂住了心脏,然后腿开始泛软,白芷紧紧地扶着她,她整个人都直接攀附在了白芷的身上去。“你扶我去床上……”姜姒很是艰难的才挤出这几个字,白芷不敢耽搁,连忙扶着姜姒去床边坐下了。姜姒靠着白芷的肩膀,心脏疼得就像要炸裂了一样,汗水如泉涌一样,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滚落了下来,一张脸惨白如纸,双唇也白得像是透明了一样。白芷知道姜姒每一次心疾犯了的时候,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靠硬抗过去。可她看着就很疼的心疾,姜姒一个月却要忍上两三次。过了好一会儿,姜姒终于缓了过来,心脏每一下有力的跳动都在告诉她,她又从这场折磨中活了下来。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白芷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夫人,您好受些了吗?要喝一点水吗?”白芷关切的问她。姜姒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头从白芷的肩头挪开了,然后白芷就快步上前去给姜姒倒了一杯温水。姜姒接过水小抿了一口,然后有些气息不稳的说:“此事莫要和祖母说,她年纪大了,若知晓了只会一直担心着。”“奴婢明白。”白芷欠了欠身,很是疼惜的看着一脸虚弱的姜姒。最近姑苏的雨就是这样,停不了多久就开始下大雨,街上都堆积了不少的雨水,路过的马车车轮压过的时候,溅起了如浪般的水花。县令府前———上京城的书信说梁大人和吴大人会在这个时间到姑苏,沈晏衡一行人早早的候在此处了。不多时,一辆轻便简洁的马车就驶了过来,县令和师爷连忙各撑着一把伞迎了上去,然后把这两位大人接了过来。两位先是齐齐的对着周子成拜见,然后沈晏衡又拱手拜见了二人。刘炜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两位大人往县令府里请了去。“两位大人路途遥远,不辞辛苦来到这里,我已经吩咐厨子做好了午膳,我们就先去用午膳吧。”刘炜讪讪的笑着说。梁大人和吴大人彼此看了看,然后一齐点头在刘炜的引领下走了进去。沈晏衡和周子成留到了最后,正当周子成要走,沈晏衡就开口叫住了他:“周大人。”周子成停下了脚,回头看着他说:“沈大人有事?”“那是自然。”沈晏衡走了两步来到了周子成身边说。周子成一脸烦躁的说:“有什么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你在这里和我偷偷摸摸说干嘛?”沈晏衡咬了咬牙,想到姜姒的叮嘱,他忍了。“是关于祭祀大典的。”正巧周子成也调查到了他们正在建莲花台的事情,听到沈晏衡提及祭祀大典,他也难得严肃了起来。“三天后的祭祀大典,要选出一个年轻女子,我现在在想办法查七姑这个人。”周子成手里的线索并不多。沈晏衡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七姑是要查的,但三天时间不够查,我这里有一计可以延迟祭祀大典………”作者有话说:1不是那种圆圆的汤婆子,是那种椭圆形的,我在百度上找到了一个类似的图片,放到了某博,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沈晏衡: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七花沈晏衡将姜姒和他说的那些谋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不过他隐瞒了那两幅画像的事情,倒是周子成神色越来越怪异,眉头越皱越深。“姑苏的那几个士族我会去处理的,不过四大首富那边……”周子成拧眉看着沈晏衡,似乎不确信他能够处理。沈晏衡转身就往府里走去了,他头也不回的边走边说:“那边我自会处理,周大人还是加紧处理你的事吧。”周子成眸色暗了暗,什么也没说就跟了上去。府里备的酒菜并不算寒碜,但绝对不算丰盛,倒还彰显着县令府如今清贫过日,不见得半分挥霍,也将他刘炜的“清正廉洁”彰显得明明白白。周子成敬了梁大人和吴大人一杯酒,然后适时问道:“两位大人对于现在那渭江水1,可有什么治水方案?”姑苏现今最严重的那条江就是渭江,它横过姑苏边境,姑苏城内许多河湖都是这条江分支出来的,如今姑苏大雨连绵不绝,渭江水势滔滔,灌入了各大湖,已有不少临湖的百姓遭殃了。梁大人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然后站了起来侃侃而谈,“我和吴大人预备明天清晨就去上游看看山势和渭江的水势,再从长做打算。”
“想法是好的,不过两位大人还需要注意渭江的分支。”周子成善意提醒说。吴大人就起身说:“防洪治水无非讲究‘防’‘堵’‘疏’‘分’‘淤’,综合治理,就可以做到‘涓滴悉趋于海则力强且专’的效果,自然而然就能疏水了。”2两位是治水方面的行家,作为外行人的周子成和沈晏衡也都识趣的不再多说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杯酒下了肚,话也说了不少,沈晏衡没喝两杯酒,身上却沾了不少味儿。回去的时候在马车里被这味儿熏得头有些晕,然后他还是让马车绕了路,去南街那边给姜姒装了一些糕点回去。他回去的时候没看到姜姒,就提着手里的糕点去问府里的丫鬟。“表小姐午膳过后就睡下了。”沈晏衡点了点头,抬脚往他们的房间走去了。然后看到了白芷候在门外,她脸色并不好,见到沈晏衡回来了,就恭恭敬敬的上前去说:“家主,早上的时候夫人心疾又犯了一次。”沈晏衡笑意收敛,他肃然的问道:“看过大夫了吗?”“夫人不愿看,现在已经喝了药睡下了。”白芷垂下头解释。沈晏衡眸中思绪变幻万千,最后他叹了一息说:“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是。”白芷欠了欠身退了下去。沈晏衡抬起手想推开门,然后收就僵在门前,他心情复杂,踌躇了好久才决定推门进去。他动作很轻,怕吵醒了屋里睡觉的人,可惜他衣带沾上了春风的寒意,从屋外进来的时候,带上了一抹寒意,而脚下踏过的地方生着凉意。姜姒睡得很熟,并不察觉屋外进来了人。黛眉紧蹙,唇色病白,鬓边附着细密的汗珠,有些不安稳,密翘的睫毛颤了颤,就翻了一个身。沈晏衡将糕点放到了桌上,就上前去把手伸进了被窝里,摸到姜姒的手温凉温凉的,再去捉住她的玉脚捏了捏,冰得像冰块一样。沈晏衡眸色更冷了一些。他就起身出了门,等关上门的时候,那床上的小女娘就慢慢的睁开了眼,一双如明月清冷的眸只有几分的倦意,方才白芷和沈晏衡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那双冰凉的脚如今像被烈火灼烧了一样。她慢慢的将双脚蜷缩了起来,重新闭上了眼。不多时,房门重新被打开,进来的不只是春意的寒,还有一抹暖意。沈晏衡一手端着一盆热水,一手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他先把热水放到了床边,然后就端着米粥,趋身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姜姒的肩膀,然后用声音温柔的唤她:“阿姒?阿姒,起来泡个热水脚再睡下。”姜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沈晏衡一脸温和的看着她。“郎君?”姜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在沈晏衡的搀扶下撑坐了起来。沈晏衡声虽温柔,但脸色并不好看,他把温热的粥端给了姜姒,说:“喝一碗粥,把脚泡一泡再睡下。”说完后他就伸手去捉住了姜姒的脚,似乎都冻僵了一样。姜姒把脚往回缩了一下,沈晏衡一只手却轻轻松松的就抓住了她的两只脚脚踝。“不要躲,你脚冰得厉害。”沈晏衡声音闷闷的,不是那种情绪不佳的闷,是那种共情到了自己身上的怜惜。姜姒这才松了力道,由着沈晏衡将她的脚放下了床,然后沈晏衡手舀了一点水浇到了姜姒脚上,然后抬头看向姜姒,正要说话,姜姒就点了点头说:“不烫的。”她现下有一种刚睡醒的茫然,连一向清明的眸也染上了几分倦懒,眼尾勾着一抹淡淡的轻柔。沈晏衡的脸色在这一瞬也终于缓和了起来,他生气的到底是自己的一无是处,他虽很早就安排了人去找神医,但总是那种打着名号的大夫,其实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半吊子。他把姜姒的脚放进了盆里,然后轻轻的揉洗,那双冰冷如白玉的脚总算渐渐温和了起来。“阿姒,胸口还疼不疼?”沈晏衡没有抬起头去看姜姒,他垂着头认真的给姜姒揉着脚上的各处穴位。姜姒端着热粥小小的喝了一口,听着沈晏衡问她话,她就轻声应:“不疼了。”沈晏衡鼻子发酸,不再说话,一直闷着头。姜姒终于发现了沈晏衡的异样,她将勺子放进了碗里,俯身把粥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然后试探一般的去问沈晏衡,“郎君?”沈晏衡低着头嗯了一声。姜姒又喊了一声:“郎君?”这回声音有一点高。沈晏衡总算抬起了头去看姜姒,那双向来澄澈又漆黑的眸竟闪着泪光,瞧上去那么可怜。“郎君,你怎么了?”姜姒也吓了一跳,心想沈晏衡这样一个人,能因为什么事露出这样委屈的神情来。沈晏衡摇了摇头,却又抽了抽鼻子,他低下头拿帕子将姜姒双脚上的水渍擦净,然后就想端着水离开,却被姜姒抓住了衣袖。“郎君?”她又喊了一声。沈晏衡瘪了瘪嘴,实在可怜得很。“你哭什么?上京城新来的大人欺负你了?”姜姒不明白,这样一个八尺男儿怎么能露出这样委屈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