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池中莲装在一只扁银盒中,一向由谢榆贴身携带。取盒开盖,风干水莲呈褐色,样子与一朵夹在书里的枯花没什么区别。
谁能想到世间万金难求的圣药,会如此其貌不扬。
卫觎见杜掌柜欲言又止,道:“卫觎以性命担保,此花是药非毒,杜掌柜可放心。”
杜掌柜哪里还会不放心,方才听着那位谢姓忠将的一声声哭诉,他的心就像一片肉在烧红铁板上来回煎,惭愧得想自己先抹了脖子。
他才要说话,卫觎又道:“摘得这朵莲花是七年前的事了,三年一开,便是现在去了西域也无用,杜掌柜不必太放在心上,西域雪山处处凶险,派遣人力是枉耗性命。”
顿一顿,他回望帐榻,“我知道,杜掌柜将寻找那六味药的事告诉阿奴了吧。那个说了就说了,今日之事,你若想她醒来后日日活在痛苦里——
“尽管说。”
知道今晚前因后果的,就只这几个人,卫觎自己的人约束得住,唯一的变数便是杜防风。
杜掌柜从那深静的语气里感知到一股暗涌的凛冽,心跳弼弼。
虽则他私心里也愿瞒着小娘子,但听见卫觎的吩咐,便觉格外心酸,也觉得自己格外面目可憎。
葛清营已施针使簪缨的高烧退去,既有了药,便先不用那虎狼方子强行催醒病人。按他的说法,“女公子近日劳累过头了,让她睡一睡,并无大碍。”
他给出的熬药方法,需用文火慢熬雪山水莲八八六十四刻钟,也就是将近一日半的光景。杜掌柜得知后便去一刻不离地守着药炉。
卫觎留在屋里守着她。
堂内开窗散了血腥气,正是夜清月凉。葛清营料理完一个,没有离开歇息的意思,观觇卫觎侧脸,“上个月发作了几回?”
徐寔眼皮一跳,感知到不屈权贵的葛神医要骂人的前兆,欲替主公遮掩,卫觎眼睛不离榻上人,随口道:“没有。”
连掩饰都懒得装一下。
葛清营皱眉伸手,捏住他的手腕。
卫觎却翻手挣开,即使知道簪缨睡梦中什么都听不到,仍然忌讳在她耳边说这些不好的事。起身对葛神医向外比手,“外面说,有劳先生。”
葛清营好歹怀着一颗济世救人的慈悲心捺住了脾气,三人坐到屏风外,葛清营仔细地给他把了回脉,越听眉头越紧。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卫觎好几眼,最终只是叹息:“若还想撑完这场仗,不可再动怒。”
从听得簪缨中蛊开始,便反常地压下怒气,静得像一潭深水的卫觎漫不经心道:“知道。”
“不可再动欲。”
徐寔忍不住看了大将军一眼。
从侧面看去,男人高挺笔直的鼻梁如一座峰峦伫在刀削的崖壁之上,生了这张掷果盈车的面孔,却又如此凛寒不近人情,只会让人想到禁欲二字,而不会将任何放浪靡乱的字眼与他沾边。
所以世人皆道,大司马不近女色。
然而那羌人之蛊,本就是激发男人一切欲望的恶魔。
从前每到十五圆月夜,大将军是要泡在冷水桶里冷静自己的。
可自打回京这几回发作,每次都赶上离得小娘子很近,早早备好的冷水浴都无用武之地。徐寔有些难以想象,大将军不行那事,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卫觎不怎么当回事的样子,出人意料冒出句兵营荤话:“这你得跟我身子说啊,我哪里管得住。”
不管他是不是故作轻松,葛清营神色不动,说出第三桩叮嘱:“不可再动情。”
徐寔心起惊雷。
卫觎霎然挑破眼锋,推开神医手指收回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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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屋内一时静得离奇,从他的位置,只要想转头,便可透过屏风的空隙看到内室榻帐。然而那张如冷玉雕琢成的脸,始终未动。
莹莹烛光映着他,也映着榻上少女安静的睡颜,轻匀呼吸,若有似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