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既然甚么也没有看到,那么,为甚么在飞行途中,忽然要求紧急著陆?”
马基长叹了一声,我以为他在叹息之后,一定会说出原因来了,谁知道他接著道:“我根本没有要求紧急著陆。”
我本来是坐著的,一听得他这样讲,不禁陡地跳了起来,有点凶狠地瞪著他:“看来,你也没有打破达宝的头。”
马基叫了起来:“当然没有!”接著,他用十分焦急的语气道:“他们怎么说我?告诉我,他们怎么说我?他们 ”
他一面说,一面双手按在我的肩头上,用力摇著,他的这种动作,令得在旁的四个警员紧张起来,我忙按著他坐下:“你别理会人家说甚么,当时的经过怎样,你先告诉我。”
马基简直是在吼叫:“告诉我,他们怎么说。”
我说道:“我们只有半小时时间 ”
一个警员提醒道:“还有十八分钟 ”
马基吼叫得更大声:“所以,你别浪费时间,快告诉我,他们怎么说?”
我没有办法,只好用最简单扼要的话,将白辽士他们叙述的失事经过,讲了出来,为了争取时间,将经过浓缩到不能再浓缩。
马基睁大了眼,听著我的叙述,渐渐地,神情又惊又恐,又悲愤又激动。看他的神情,白辽士他们的供词,百分之一百属于谎言。
等我讲完 只用了三分钟时间,马基挥著手,想讲甚么,可是口唇剧烈地发著抖,甚么也没有讲出来,随即,他又显出了那种深切的悲哀来,双手抱著头,身子发著抖,却不出声。
我连连催问,马基仍是一声不出,我看了看警员,警员道:“七分钟!”
我真的忍不住了,大声喝道:“马基,我们只有七分钟了。”
马基经过我一喝之后,才抬起头来,喘息著:“你相信了?祁士域相信了?每一个人都相信了他们所说的经过?”
我十分发急,时间无多,马基却还在说这种无聊话,我大声道:“当时的经过情形如何,你说,我要听你的叙述,当时的情形怎样?”
我也发起急来,学著他刚才一样,用力摇著他的身子。马基一面被我摇著,一面道:“当时的情形,我完全不知道。”
我已经预料到马基会有极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他说的一切,可能和白辽士他们所说的完全相反,我已经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马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不知道。
这大约是本世纪最混帐的话!他是机长,是这次失事的中心人物,可是他竟然说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形容是如此憔悴,我真想给他重重的一拳,一时之间,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怔怔地望著他。等我缓过气来时,我才说了一句:“醉成那样?”
马基一片惘然,说道:“我不知道。”
我提高声音道:“你睡著了?”
马基又道:“我不知道。”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厉声道:“在法庭上,如果你也这样回答,一点也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马基震动了一下,又双手抱著头一会,才抬起头来。这时,我发现他已经镇定了许多,而且,也有著一种相当坚强的神情:“谢谢你来看我,我想,你和祁士域,对我,都不必再作任何努力。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由我去吧。”
我叹了一声:“马基,你 ”
马基挥了一下手:“还有,请你转告祁士域,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最后告诉他的那句话,请他别再放在心上,忘掉算了。”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想不起那是甚么话来,于是问了一下,马基十分苦涩地一笑:“我曾说他们不是人,这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
我“哦”地一声,心想,这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何必特别提出来?当我再想问他甚么时,一个警员已经道:“时间到了。”
两个警员立时走过来,我还想再讲几句话,可是马基反倒想结束,他顺从地站了起来:“真的,你和祁士域不必再为我操心,既然事情这样,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