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厚庵那边情况怎么样?”直隶总督担心地问道。
“根据广州的报告,据说林则徐警诫部下不要轻举妄动,看来厚庵还比较顺利吧?”
“真的能顺利就好了。不过……”
“目前来看,广州的事件是极力往小里收拾。不过,这种事积累下去,老是发生纠纷,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大事。真叫人担心啊!”
“是呀,皇上是那样气势汹汹嘛。广州方面完全交给予厚庵一个人行吗?”
“当前除此没有别的办法。要想抑制林则徐,光靠厚庵确实显得弱一点。不过,林则徐目前需要的恐怕主要还是钱,而不是人。厚庵毕竟是掌握着财政。”
“不过,还得小心谨慎。厚庵有可能被卷进去。”
“当然啰,对林则徐,恐怕还得要用更大的力量,用天下的声音来对他施加压力,关于这方面,我已经采取了种种措施。”
所谓天下的声音,并不是指国民的舆论。穆彰阿虽然冠冕堂皇地这么说,但他所说的天下的声音,是指身居要位的大官儿的意见。他早已拉拢了一些显要人物,形成了派阀。但他认为还有进一步加强和扩大的必要。
“林则徐就任两江总督,这可很不妙。”琦善小声地这么说。穆彰阿频频地点着脑袋。
2
琦善回去之后,穆彰阿在桌上铺开纸,手拿着朱笔,陷入了沉思。纸上开列着有几十个人名字的名单。这是刚才跟琦善边商量边写下来的。
穆彰阿用朱笔在这些人名上面打上圆圈、双圆圈、三角等记号。双圆圈表示特别值得信赖的心腹;仅画一个圆圈表示虽是同伙,但需要进一步做工作,拉得更近一点;打三角的表示既不是自己人,也不是敌人,今后应当努力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穆彰阿是这么分类的。
在这个名单中,也包含了与以后鸦片战争有关的人物。
伊里布,字莘农,镶黄旗人。嘉庆六年进士,历任陕西巡抚、云南巡抚,现为云贵总督。因镇抚边境有功,授予协办大学士的荣誉职位。
宗室耆英,宗室是与皇室有密切关系的贵族。耆英字介春,正蓝旗人。担任过热河都统,现为盛京(沈阳)将军,统率东北的满洲八旗军。
这两个人后来都曾作为钦差大臣参与了鸦片战争。名单中这两个人的名字上都打了双圆圈。
朱笔还停在“伊里布”这个名字上没有离去。过了一会儿,穆彰阿在这个名字上又加了一个圆圈。——打了三个圆圈。
军机大臣终于放下了朱笔,眼睛凝视着前方的墙壁,嘴巴撇成“八”字形。
“需要干的事情太多啦!”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名单上人物的面孔和围绕这些人物的种种人事关系的漩流。这些人事关系的漩流渐渐放慢了旋转的速度,在那里明显地表露出他们各自的强处和弱点。——穆彰阿立即理解到应当瞄准什么人的什么地方了。
墙上挂着高南村的“指画”挂轴。画的是山水。清初的画家高南村用手指头和指甲画画。他自称用笔拙劣,因此用指头和指甲来画画藏拙。其实他用笔画画也并不坏。
部署(3)
穆彰阿在庙堂之上搞正大光明的政治很蹩脚,所以专门依靠走后门、拉关系,搞阴谋诡计。他觉得自己的这些手法和高南村搞“指头画”的歪门邪道有相通之处,所以他露出了苦笑。
“只要达到目的就行。这幅画不是用笔画的,不也表现出了山水的美吗!……”他正想到这里,仆役报告藩耕时来访。
“好吧,带他到那间屋子里去。”军机大臣站起身子,叠起名单。
藩耕时在那间屋子里一见穆彰阿进来,赶忙弯腰行了个拱手礼。
“禀告大人,今天广州没有报告送来。”藩耕时预先说了这句带辩解的话,低下了脑袋。
“那么,为什么事?”
“关于默琴小姐的事。”
“哦,默琴的下落弄清楚了吗?”
“明确的下落还不清楚。不过,和定庵先生一块儿南下是肯定无疑的。”
“定庵要去的地方,那当然是他的故乡浙江的仁和啰。”
“不过,定庵先生是一个人回浙江的。到达苏州之前确实是跟默琴小姐在一起的,估计在这之后就分手了。”
“就是说,默琴又下落不明了。”
“是……”藩耕时又低下脑袋,“这是跟踪的人疏忽大意了。他们准是认为她一定会跟定庵先生一起去浙江……”
“眼睛只盯着定庵,让默琴逃脱了。是这样吗?”
“是,是这样的。”
“什么定庵,我不管。我只要找到默琴的下落。”
“明白了。”藩耕时头也不抬地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