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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第1页)

召对在建极殿右后门的一处宽大平台上。建极殿广九间,深五间,重檐歇山顶,四周围着三道汉白玉石栏杆,丹墀三层。袁崇焕抬头看看丹墀,见平台上设了天子仪仗,两旁侍立着众多大臣,从胸前的补子看尽是阁臣、九卿科道一干人。台下肃立着两行锦衣仪卫,神情肃穆威严,不敢胡乱张望,手捧象牙朝笏,躬腰细步,拾级而上,站立等候。忽听大监喊道:“皇上升座——”只见崇祯皇帝身穿明黄的衮龙袍走出大殿,端坐在盘龙宝座上,御座背后有太监执着伞、扇,众人忙在丹墀上一齐跪行了常朝礼。崇祯轻轻抬一下手,众人平身依旧站列两厢。崇祯道:“袁卿前来!”

“臣在。”袁崇焕出班低头而跪,重新行了礼,等候问话。崇祯俯看了一眼,赞道:“卿万里赴召,忠勇可嘉。”手略虚抬,命他平了身,问道:“卿再入边陲,至今将近三月,有何平辽方略,据实奏来。朕未食言,九卿科道都来了。”

袁崇焕道:“臣此次奉旨巡边,先前未曾到过之处都细加查看,辽东地理已是了如指掌。关外千里山河多遭战火,满目疮痍,生灵涂炭,令人扼腕。臣数旬以来,常想辽东边事何至于此?自嘉靖、隆庆年间,建州夷狄日渐强盛,但终不过偏居一隅,攻略城池,抢掠财物,意在自存,并不敢公然与我大明为敌。万历三十四年,辽东总兵李成梁与蓟辽总督蹇达、辽东巡抚赵楫将孤山堡、险山堡、新安堡、宁东堡数堡尽情放弃,以大军驱迫居民内迁,八百里膏腴之地拱手让与夷狄,自此建州跳梁开始向南深入。万历四十六年,建酋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掩袭抚顺,在萨尔浒大败我军,辽东战局日渐糜烂。后虽经熊廷弼、孙承宗与臣竭力收复,有所转机,建州强势终未曾遏制,也未能尽复我大明封疆。臣以为并非建州跳梁不可战胜,其误在我大明,以致为其所乘。”

众人左右相觑,面有惊疑之色。崇祯见他不知避忌,慷慨陈言,不以为忤,缓声问道:“卿以为有什么误失?”

袁崇焕侃侃道:“误失有三:所用非人,用人不专,经抚不和。自李成梁恃功贪墨而遭罢黜,不出十年,辽东更易了八个总兵,都是所用非人。萨尔浒败后起用熊廷弼经略辽东,广宁败后起用孙承宗,都是知人善任。熊经略所定固守之计,貌似怯懦,实为万全良策。孙督师徐图恢复,修缮大城九座、堡寨四十五座,练兵十一万,拓地四百里。可惜熊经略两次起伏,落得传首九边,孙督师屡遭弹劾,辞官回籍。辽事竟成数十年不结之局,可为痛惜。”袁崇焕心里不胜悲愤,声调已显沉郁,因害怕在皇上面前失仪,只好极力忍耐。

崇祯听得暗自点头,但事关皇祖父的圣誉,不好有所表露,忙道:“朕想听卿此次远赴辽东,有何见识?前尘旧事,再提无益。”

袁崇焕并未省悟,接着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臣此次赴辽东,所闻所见所知所感尤为痛彻。建酋努尔哈赤亡后,其四子皇太极继承汗位,此人雄才大略,可算乱世枭雄。宁、锦大捷后,建酋不再向我进兵,一意清除心腹大患,征讨蒙古察哈尔林丹汗。今年二月他派精骑闪袭察哈尔多罗特部,俘获万余人。如今皇太极已与蒙古科尔沁、鄂尔多斯、阿巴亥、阿苏特、喀尔喀、土默特诸部会盟,白马乌牛,誓告天地,正厉兵秣马,伺机一同攻打林丹汗,估计他们用兵当在###月间,所谓草初黄马正肥之时。臣有意乘机直捣盛京,使他前后不得相顾,可惜时日不多,来不及整治甲兵,怕是坐失夹击建酋的良机了。”袁崇焕极感惋惜,又颇为忧虑道:“建酋在天启七年便已令朝鲜臣服,每岁供粮,缓解了粮草之需,若击溃了林丹汗,再无后顾之忧,势必全力南下,专心与我大明为敌,辽事恐怕更为艰难。”

崇祯道:“朕已有旨给皮岛总兵毛文龙,若后金兵有所动作,务必伺机攻其后方,牵制建酋。皇太极果真西征林丹汗,朕便命辽东、宣化、大同等处守军一齐进击。”

袁崇焕道:“蒙古地势辽阔,一马平川,最宜走马,但我大明军不擅骑射,臣担心兵士未经习练,猝然出击,劳而无功,白白挫了锐气。不如合兵围攻盛京,也吓他一吓。”

崇祯点头道:“事起仓促,不必勉强为之,此事先放置一边。卿不必枝蔓,有何方略,快快奏明,朕与九卿科道也好权衡。”

袁崇焕见皇上催问,不敢再肆意漫言,忙从袖中取出疏本,呈上道:“所有方略,臣已写为奏本,伏请陛下御览独断。”

王承恩将疏本呈到御案,崇祯接过细看,密密麻麻,写得满满一纸,择要默念:“恢复之计,不外臣昔年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之说。法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此臣与诸边臣所能为,而无烦圣虑者。至用人之人与为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钥,何以任而勿二,信而勿疑,皆非用人者与为人用者所得与。盖驭边臣与廷臣异,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但当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事任既重,为怨实多,诸有利于封疆者,皆不利于此身者也。况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以为边臣甚难。”细细看完,放下疏本道:“观卿所奏平辽方略,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不外乎守、战、和三事。依朕看来,后金精骑约有十五万,加上蒙古各部,怕有二十万以上,增兵进剿诚属不易。款和一事,朕也有所闻。先帝时,曾暗中议论,只是后金贪得无厌,开口竟要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绢缎一百万匹、绫布一千万匹,而仅以东珠十颗、黑狐皮两张、元狐皮十张、貂鼠皮两千张、人参一千斤回报,花银两买太平,不过白白空耗国力,也无颜以对列祖列宗。三事相较,固守为上,力战次之,款和最不可行。只是朕担心一味固守,辽事何年可为结局?”

袁崇焕道:“陛下圣断。固守与款和都是权宜之计,最终还要力战进剿。臣受陛下恩眷颇隆,若陛下给予臣便宜行事之权,粮饷充足,将士用命,估计不出五年,便可扫平辽东恢复故土。”

崇祯见他说得甚是决绝,并没有丝毫迟疑,心下大喜,笑道:“卿所奏方略,五年复辽,解数万黎民倒悬之苦,朕甚欣慰。凯旋之日,朕不吝封侯之赏,还要荫封卿的子孙。”

众臣听得也觉鼓舞,忧惧之色渐去,仿佛辽东大患到时既除。钱龙锡拜贺道:“恭贺陛下得此干城大将,五年复辽,就凭敢说此话,足见崇焕胆识过人,着实不凡。”

刘鸿训等人也暗暗击掌喝彩,附耳对李标道:“宁锦大捷时,后金大兵压境,军心动摇,日夜盼望援兵,袁崇焕却将老母妻子接到军中,以振士气。真有古大将之风。”

李标道:“袁蛮子是从矢石锋刃中磨练而出的,见识、胆色、谋略非纸上谈兵之辈可比。”

崇祯估计已到戊时,赐众大臣茶水,退入便殿小憩,众大臣饮茶谈笑。袁崇焕方才言语滔滔,口干至极,正要举杯快饮,却觉衣角被人轻拉一下,“袁督师,请借一步说话。”袁崇焕回头一看,并不认识,忙跟出殿来,跟到丹墀的西北角,拱手道:“敢问尊姓,有何见教?”

那人微微一笑,还礼道:“在下许誉卿,表字公实,浙江华亭人氏,司职兵部给事中。”一口略带江南口音的官话,极是温和儒雅。

“久仰,久仰!崇焕也曾在兵部当差,份属同僚。”袁崇焕知道兵科给事中按品级只是从七品,却是所谓“言官”和侍从之臣,对兵部任何举动都可监督弹劾,不敢大意得罪,以免掣肘掖廷,多生是非,不利于辽东边事。当下,言辞极是客气。

“不敢!誉卿才入兵部未久,知兵部曾有督师如此英才,深为感佩,恨不逢其时,不能早些左右请益。”

“老先生客气了,有话何妨直讲,皇上还要回殿升座召对,不便多耽搁。”袁崇焕原本对言官暗存了轻视,常恨他们以言乱政误国,见他言辞落于俗套,心里禁不住有些着恼。

许誉卿依然慢声细语道:“在下也想问问督师的方略。”

袁崇焕更为不悦,故作吃惊道:“方才老先生不曾细听么?”

“辽东大计,事关社稷和数十万黎民,岂敢遗漏一字?督师敢言五年复辽,在下思忖建虏兵精马壮,锐气正盛,即使倾全国之兵征讨,五年也是未必成功,何况内忧不断,断难倾巢而出,督师可是有什么奇策,能确保五年之内建此不世之功?”许誉卿脸上依然含着笑意,目光却炯炯地盯着袁崇焕。

袁崇焕一怔,感慨道:“学生见皇上焦思忧劳辽东边事,寝食难安,期以五年,以分皇上之忧。”

许誉卿登时脸色大变,见左右无人,悄声道:“皇上英明睿智,苛于察人,督师怎敢虚言应对?督师放言五年,朝臣知则天下知,到时按期核功,一旦事有不协,何以回复皇上,何以谢天下黎民?”

袁崇焕听了,才觉召对失言,惊得遍体冷汗,忙施礼道:“老先生一言犹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学生冒昧失言,可有挽回余地?”

许誉卿面色愁苦,摇头叹道:“如何挽回?所谓覆水难收,怕是不好补救了。”

袁崇焕无奈道:“事已至此,学生不敢隐瞒,夸口五年复辽也是有难言的苦衷,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学生不过是想教皇上看重辽东边事而已。”

“如何看重辽东边事?”许誉卿极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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