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如京营八校一般,都是从前朝传下来的,名字取自“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前朝时羽林卫隶属于光禄勋,世祖皇帝后将其从光禄勋划了出来,其长官直接听命于天子,除此之外不听任何人号令。羽林卫成员来源有三:一是战死沙场者的子嗣,二是关中地区出身优渥的良家子,三是有功之臣的子嗣。
燕宁盛便是第三种。
羽林卫长官为羽林中郎将,位次九卿,下属左右仆射、左右陛长、羽林中郎、羽林侍郎、羽林郎中、节从羽林。
燕宁盛担任的便是俸禄二百石的节从羽林。以他的功绩担任羽林侍郎却也绰绰有余,但年少而位尊,不是好事,燕岚也不希望他就此一步登天,少年总要磨一磨性子稳重一些才好做事,便压到了节从羽林。
燕宁盛也没什么不服气的,在战场中走了一遭之后他才知晓父亲这么多年来撑住蓟侯府的门楣多么不容易,长兄明明能文能武,却不声不响在家中沉积二十年,又是多么的寂寞。换做是他,有这么多本事,怕是早就高兴得跳起来了。如今却还要为了燕家,入赘皇室,此后子孙再不能姓燕。
我得为了大哥争一口气才是!
燕宁盛刚满十五,在羽林卫里不是年纪最小的,那些父兄战死沙场,总角之龄甚至尚在襁褓就被抱进羽林卫中吃俸禄的比比皆是,但羽林卫下属官员中,他却是年岁最小的。他又有官职又有爵位,父兄皆在,皆是朝廷重臣,他的功绩又是在父亲的庇佑下夺得的,少不得要被人说些闲话。
父兄皆是九卿之位,被天家看重,三弟还在读书,四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大哥只比我大四岁而已,总不好所有重担都压在父兄身上。我有职位,有爵位,我也担得起燕家!
燕宁盛辩不过人家,羽林卫禁律中有“十七律、五十四斩”,禁私斗,也不可能动手,他初来乍到,也没有帮手,平日里只能憋着一口气,更加严苛地锻炼自己,连原先看不进去的兵书也开始硬着头皮读下去,哪怕是囫囵吞枣,不管看不看得懂,先背下来再说。
背下来总是没错的。他想。
燕宁盛一进羽林,便又有爵位又有官职,自然会被别人认为是蒙阴进来的镀金的,尤其是父兄皆是重臣,的情况下。但军中一项以强者为尊,人们敢嘲笑一个蒙阴入羽林的勋贵子弟,却不敢嘲笑一个付出了努力与汗血的羽林郎,大家一起作战,便是没有血缘的兄弟,是能交托自己性命与后事的,没有多少人会故意得罪自己的生死兄弟。一旦亲眼看见了燕宁盛日复一日的努力,流言自然随风而散。
“燕节从。”
燕宁盛听到有人叫自己,也不忙着答话,先稳住身体,慢慢放下手中石锁,有长官训导说锻炼时不能慌张,一个不慎便会拉伤,要修养许久。
他抹了抹汗,抬眼看去发现是两个年岁相仿的少年人,皆穿着羽林卫的服装,眉眼间有些相像,兴许是兄弟。
“不知两位……”他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眼熟得很,对方都微笑着,并不答话,只等他猜出来。
“是你们!”
燕宁盛直接跳了起来,这两人便是当日在翠香楼将他打了一顿的宗室小王子!
一个名司传铄,一个名司鉴杨。
“燕节从莫怪。”司传铄拱了拱手道:“前些时日多有得罪,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燕宁盛闻言,眉毛不禁竖了起来,冷冷道:“打了别人一顿也算是迫不得已?我怎地没听说过这种不得已的事?”
司鉴杨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等出身于沈王府,家父沈王世子,这位乃是我叔父,当日之事乃是听从长公主之命令,我等非嫡非长,拒绝不得,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燕宁盛皱着眉头,道:“你们莫要骗我,我长兄乃是长公主驸马,我回府一问便知。”
“问得问得。”司传铄道:“燕节从自然问得,我等也想知晓当日为何要做此事。”
看着态度应当不是骗人的话,燕宁盛对二人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眼前的两人还都穿着羽林卫的衣服,以后少不得一齐共事。他拱手道:“刚刚气上心头,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不碍事不碍事。”司传铄一边说一边拍着司鉴杨的肩膀,道:“我们叔侄也没白白做事,长公主将我等放入羽林卫,便算是自己人了,你长兄尚了长公主,便是我等姐夫……哦不是,鉴杨得叫姑父才是,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