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皇帝驾崩的当夜会乱成这个模样。
城里到处是带甲的兵,还有地方起火了。
燕赵歌夜半时分被烟呛醒,就看到了远处灼眼的火光。她分不清是哪里起了火,正好季夏和季峥匆匆来寻她。
“君侯,城里恐怕要乱起来了。”季峥道:“我们的人探得了消息,皇帝没了,蜀国公要篡位。”
燕赵歌咬了咬牙,道:“收拾东西,我们走。”
蜀国公篡位的话太子必定不得善终,赵国侯府肯定要遭殃,这样他们蓟侯府也会受到牵连。父亲燕岚又死得蹊跷,与其留在长安受困,不如逃去北地。广南侯掌握北地才一年时间,燕赵歌有信心在这种乱世下将北地握在自己手里。
府里有亲兵二百,皆是百战精兵,趁乱未必不能逃出城去,只要出了城就好办多了。燕家现在手里无兵,蜀国公也未必会拦她。
季夏给燕赵歌收拾东西,季峥去整合府里的人手,季钧去安排燕宁康和燕宁盛去了。此一时彼一时,燕赵歌也顾不得要避嫌的事,直接闯进后院,先去弄醒了睡着的燕宁越,又去寻病着的临原郡主。
自打父亲伤势以后,临原郡主哀伤过度,身子便不行了。前阵子刚染了风寒,卧床静养,如果不是情况危急,燕赵歌也不想打扰她。
“母亲——”燕赵歌闯进房里,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临原郡主坐在床上,一身华服,手里握着一个瓷瓶。
燕赵歌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想向那个方向去考虑,她和临原郡主不算亲近,但临原郡主刚嫁过来的时候,是很亲昵地对待她的,也仔细照看过她,后来有了燕宁越,才渐渐疏远了。
“母亲……”
“歌儿,你过来。”
燕赵歌含着泪跪在她身前,道:“长安乱了,您随我去北地罢。”
临原郡主摇摇头,道:“我这一生折腾得够久了。你父亲肯娶我,肯给我一个家,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能舍你父亲而去。”
“那我们要怎么办啊……母亲……”
临原郡主对着她微笑,嘴角已经渗出了血迹,她道:“你父亲走了,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好好照看弟弟们。”
燕赵歌颤抖着摇头,哭道:“不要,母亲不要……您不能……”
“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个女儿……”
燕赵歌死死地咬着牙,才没让胸口里的悲凉汹涌而出,她将哭声咽下,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临原郡主抹净了口鼻处溢出的鲜血。
“母亲,您不遗憾,我是您女儿,我是您女儿……”她轻轻拥抱了临原郡主的尸身,又在临原郡主平静的面容上吻了一下,道:“我一定,一定照看好弟弟们。”
临原郡主手里的瓷瓶滑落,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燕赵歌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平稳了情绪,她收拢好临原郡主的首饰,用一个盒子装起来。临原郡主的嫁妆是带不走的,只能拿走这些给燕宁越做个念想。
燕赵歌从临原郡主房里出来,撞上睡眼惺忪的燕宁越。
“哥哥,母亲也醒了吗?”
燕赵歌用力将眼泪憋回去,抱起燕宁越,道:“阿越,母亲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了。”
“啊?为什么啊?”
“母亲去找父亲了。”
燕宁越困扰地皱着眉头,问道:“母亲不陪我了,那我怎么办呀?”
“哥哥在呢,我们都在一起。”
燕宁越才六岁,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燕家的家教让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胡闹,于是乖乖地点点头,被燕赵歌抱着走了。
府里除了亲兵的下人都被聚集在一起,讲明白了情况,愿意一起走的就一起去北地,不愿意的发放契书,就地遣散。
“紧要关头,我燕赵歌没有能力保住大家性命,府里的钱财和粮食都发下去,各自去罢。”燕赵歌拱了拱手,算是赔罪。
库房里的东西,除了用的上的金银细软和粮食之外,其他都带不走,索性燕家余财不多,也没什么兴趣收藏字画古董,倒也不太心疼。也幸好当年旧燕国覆灭时,因为国库里的东西没法带走,还埋在燕地某处,只有燕赵歌知道地点。只要他们能活到北地,就不会缺东西。
从燕岚死后,燕赵歌就有离开长安的打算。燕岚背后的箭伤永远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让她无法再信任皇家。但锦衣卫盯燕家盯得很紧,她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找不到带着其他人走的机会,做了许多准备却也只能作罢。
燕赵歌弄了两百匹好马在长安城郊外的庄子里藏着,皆是从北地弄来的,为了避开长安的眼线,着实费了她不少力气,她本来以为用不上了,却没想到成了如今的救命稻草。
所有人都遣散了,燕赵歌将燕宁越绑在自己背上,亲兵们护着燕宁盛和燕宁康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