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时节,各家各户都不得闲,恨不得把一天的时辰细细掰成三天用。
曹秋水和马平一天到晚在外下地干活,送饭带孩子这些琐碎的活计便落到了逢春的头上。
这段时间她一直被关在家里,如今终于能趁着洗衣的时候出门喘口气,姚春娘很是为她高兴。
她本来还以为在逢春出嫁前,再也见不到逢春了呢。
这天,姚春娘和逢春约好一起到河边洗衣,她去的时候逢春已经到了。
她低着头,手边立着一只装着脏衣服脏鞋的竹背篓子,背上还背着她一岁大点儿的弟弟。
一个脸胖体圆的小胖子,头顶的毛都没长齐,
逢春本就瘦小,像是常年没吃饱饭似的,此时身上又压着个十来斤的孩子,细腿蹲不住,只好跪在河边的石头上洗。
河水漫过石板打湿了她的裤脚,她需要一边注意着背上的人别捣乱,一边又要洗衣服,是洗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河边其他洗衣裳的妇人见了,劝她别跪在冷水里洗,老了膝盖会痛,她也只是憨笑:“没事,一会儿就洗完了。”
可她手边的背篓里一家四口的衣服多得堆冒了尖,哪像是马上就能洗完的驾驶。
她说着,一抬头看见姚春娘端着盆朝她走了过来,高兴地叫道:“春娘,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姚春娘见她还敢在外边这样大声喊自己,假装不熟道:“你还和我打招呼,不怕你娘知道了后回去打你,又把你锁家里不让你出来啊。”
逢春听见这话羞涩地挠了挠头上杂乱的头发,对姚春娘道:“我要嫁人了,她现在已经不打我了。”
她说完像是觉得这是件好事,傻笑了笑:“能嫁人挺好的,她说打了我,如果留了疤破了相,别人就不会要我了。她可怕我嫁不出去了。”
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只是逢春单纯的笑让人看了莫名觉得心酸。
姚春娘想告诉她嫁人是挺好的,但张了张口又说不出来。
对其他人或许是件好事,但对于逢春这种别人把她卖了她还帮人数钱的傻姑娘,说不定日子比现在还难过。
姚春娘低头在路边河里找了找,从水里捡起来两块有一定高度的巴掌大的平石块,递给了逢春。
“诺,把它放在膝盖下面,再把你那干的没洗过的衣服折一折放在石头上,这样膝盖就碰不到水了,免得老了痛。”
逢春夸张地“哇”了一声:“春娘,你好聪明!”
姚春娘忍俊不禁,摇摇头:“是你太笨了,笨姑娘。”
逢春不听,反驳道:“我不是笨姑娘。”
逢春旁边洗衣服的妇人往旁边挪了挪,给姚春娘让出位置:“来来,姚寡妇,我还差一件就洗完了,你上这儿来洗。”
姚春娘高兴地道了声“谢谢”,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妇人:“姐,请你吃糖。”
妇人爽朗地笑笑:“这多不好意思。”
她把手伸河水里搅和了两下,洗去手上的沫子,伸出根湿漉漉的手指勾开衣兜:“来来,扔兜里,我回去拿给我家臭小子吃。”
“行。”姚春娘笑着把糖扔了进去。
逢春这一堆衣鞋洗得忒久,姚春娘洗完,又帮她搓。
河边洗衣服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闲天,从这家吵了架到那家死了鸡,最后不知道说到了哪家的姑娘没嫁得好,她男人天天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