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娘和姚庆喜已经有一年多没见,此时姚庆喜面色严肃,姚春娘心里也跟着慌得没底,实在猜不到姚庆喜心里藏着什么事,要关上门掩上窗才能告诉她。
姚春娘在床边坐下,开口问:“姐,你这样弄得我心慌,是想说什么啊?”
姚庆喜抓着她的手,亲切地握在掌心,焦着眉眼道:“你得先答应我,你听了之后不能急,如果有人问起,你也不能说是我和你说的。”
这话听着就有些严重了,活像是要捅破个天大的阴谋。
姚春娘心中忐忑,表面却镇定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姚庆喜紧紧握着姚春娘的手,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缓缓开口:“前几天一个晚上,我和你姐夫两个人夜里守灵。那大门敞着,夜里风冷,我就上楼打算取两件厚衣裳。黑不隆咚的夜,我路过你爹和大叔睡的那屋时,却看见门缝里透着光,里边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听着是在商议什么事,可声又有些急,像吵了起来。”
姚春娘猜到些许,问道:“是不是跟我有关?”
姚庆喜点了点头:“是。”
她说到这儿,忽然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而后快速开门往外瞧了眼,见外边没人偷听,这才又拴上门坐回了床边。
姚春娘看着她这一连串举措,心里愈加发怵。
姚庆喜握住姚春娘的手,继续道:“那时月亮都挂头顶了,已经很晚,我听他们这时候不睡觉还在吵,心头奇怪,担心是因为办我爹的白事牵出的矛盾,就躲着没出声,站在门口听了会儿。”
她说到这儿,又沉声嘱咐了姚春娘一遍:“春儿,说好了,你待会儿听了可得稳着,别瞎闹。”
姚春娘心头跳得飞快,忙不迭点头:“好。”
姚庆喜这才接着道:“你也晓得,咱姚家家门不兴,就弟娃子一个香火,你爹和大叔都争着抢着想过继到自己门下养,打算着老了有个靠山,死了之后也好有个人抬棺端牌。”
姚春娘听着这话不高兴了,撇嘴道:“女人不也能端,非得带把儿的才顶得起棺材吗。”
姚庆喜摇头:“能又如何,在男人眼里,总是他们能干些。就说我爹这事儿,明明我和你叁堂姐都回来了,可二叔和大叔两个人不论啥事儿都问你二姐夫,叫他拿主意,压根没打算过问我们两个亲女儿一句。”
她顿了顿:“总之,你爹和大叔都想养弟娃子。那晚上我听他们起初也是因为这个事吵起来,可听着听着,又不太对劲。后来,我大着胆子把耳朵贴门上听了半晌,才听出名堂来。”
姚庆喜一双眼定定看着姚春娘:“你爹和大叔原是早就商量好了,说谁家养弟娃子,就得给另一家一大笔钱。多少没说,不过我听吵得那阵仗,这钱肯定不能少。”
不用姚庆喜说,姚春娘就已经知道答案。
叁兄弟,老大老幺家家生了叁个,就姚二东只有一个女儿,他做梦都想要个儿子。
从姚春娘五岁起,她就见姚二东老是把牛羊的那玩意儿割来混着中药炖来吃,难闻又恶心,砂锅都炖坏了几只。
如今老叁留下个儿子,姚二东不可能把这样一个白来的儿子让给老大家,别说给钱,姚二东砸锅卖铁都要把这儿子攥在自己手里。
姚春娘心中心绪起伏,面上暂且还装得冷静:“我爹肯定要争弟娃子,大叔家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姚庆喜看她面色平静,不忍道:“是说好给你爹养,可你知道那一大笔钱要从哪儿来吗?”
姚春娘倍感不详,她抿唇看着姚庆喜,姚庆喜道:“说要拿你婆家留下的房和地来付。”
姚春娘一愣,饶是心里有所准备,却还是气得猛地站起来:“什么?!”
这一声喝得屋里的油灯都好似晃了一晃,姚庆喜急急站起来,捂住她的嘴:“春儿!小声些!”
姚春娘本以为姚二东就只是打算把她嫁出去再收一道礼钱,没想竟对张家留下的东西动了这不该有的心思,叫她如何冷静。
姚春娘愤怒又不甘地看着姚庆喜,呼吸急促,被捂着的嘴动了动,含糊地想说什么。
姚庆喜年长姚春娘十多岁,力气比姚春娘也大得多,死捂着她的嘴不松手,提醒道:“春儿,你答应了我的,可不能急!”
话音落下,手掌下的嘴巴慢慢闭上了。
姚春娘合上眼,冷静了好半晌才睁开,平缓了呼吸,慢慢拉开了捂在嘴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