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持微微一笑,却是暗自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子,方才没怎细看,一来对方是个女子,肆无忌惮的打量未免有些失了他的身份。
二来几个将军在场,他全副的心神都在应付这几个人的身上,还真没那个多余的心思注意这个让他在平凉就大吃一惊的小校尉。
如今厅中只有两人,他定下心来看去,眼前的女子岁数不大,身体却不似自己府中那些女人般弱不禁风,顶盔贯甲,身子挺的笔直,若是站直了,怕不和他一边的高矮。
肌肤异于常人般的白晰,还有那一双泛着些微蓝色的眸子,都透着一股异域女子的风情,略显粗重的眉毛斜斜扬起,嘴唇饱满丰腴紧紧泯着,还有那经历了战火,显出几分坚硬线条的脸庞,虽然看上去有几分疲惫,但那股寻常女子所缺少的英气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了。
李玄持心里一跳,眼睛便即有些发直,他府内虽然美女如云,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美人儿,但和眼前的女子比起来,这个投身军中的女子虽说面貌并不算绝美,只能称得上中上之资,却总好像自己府内的女人们多了几许小家子气,少了几分大气和刚强。
不过他毕竟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在自制力上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立即遏制住了这瞬间的心猿意马,脸上的神色也越加的温和矜持了起来,“好,难得你这般年纪又是个女子,有这样的才干不说,还能不居功不自傲,难得难得……”
说到这里,也不待李金花说出什么自歉的话来,在袖子中一摸,手中已经多出了两封书信来,笑着将其中一封递给了李金花,一边说道:“先不忙说话,这是你五叔给你的信,看完了咱们再聊……”
李金花皱了皱眉头,神情中带着几许疑惑,不过在听到五叔这两个字眼儿的时候,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说起他们李氏一族来,此时也算得上西秦数得上的大族了,且世代从军,在军中的实力尤其不可小视,但一来李氏一族是突厥遗脉,虽说经过这些时候,突厥血统已经淡的若有若无了的,但经过唐时变乱,对于外族之人,身为西秦的上位者们却总少不了防范之心的。
二来李氏一族自归西秦以来,从未出过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所以直到现在,李氏子弟虽然遍布军中,但一直被其他几家将门压的死死的……
这些都是题外话,李金花此时心里自然想的不是这些,李家人丁兴旺,只李金花父亲这一辈儿不算其他,只是亲兄弟便有八个,李金花的父亲排行第四,却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生平又不甚得志,在家族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其实大家族中的是是非非一般也没有谁对谁错之分,只是其间的人情冷暖却让年纪还小的李金花分外的心寒。
她三岁丧母,父亲忙于军务,从小便在大伯家里长大,到她七岁那年,父亲到是回来了的,但却一病不起,拖了一年多的时间,便亡故了,给她留下来的除了一座老房子之外,就只剩下四个对他忠心耿耿的旧部。
大伯对她虽然不错,但父母双亡的李金花在族中却也受尽了白眼儿和苦楚,尤其是这位五叔,还曾提议要收回她家的老房子,这样的绝情的事情李金花自然要记上一辈子的,若不是大伯极力阻止,李金花到也真就算得上无家可归了。
如今那位身居高位,向来眼中就没她这么个人的五叔却给她来了封信,她这心里就好像吃了个苍蝇般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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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夺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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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花心中厌恶,但却还是将信恭恭敬敬接了过来,若是平常,她是连看也不会看那位五叔信中写了些什么的,但如今送信之人是太子殿下,她却不得不认真对待的了。
在李玄持的注视之下,李金花慢慢拆开信张,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这位五叔的文笔和字迹都平常之极,意思也便浅显明白,先入目的都是称赞之词,李金花对这位五叔毫无亲情可言,多余的称赞不但不让她欣喜,却是让她有些反胃,便即将这些略了过去,到得信尾的时候,她这位五叔才说到正点儿上,无非就是让她为了整个家族着想,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行事,也许是知道李金花对他全无好感,信里内容简短,也未再多余说上什么。
看完之后,李金花心里疑惑更甚,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以他的身份地位,对自己这个小小的校尉还不是说什么是什么?还用得着专门从五叔那里弄这样一封信出来?还为整个家族着想,至于那么严重吗?
看出了李金花心中的疑惑,李玄持旋即将另一封信笑着交了给她,李金花双手接过,只是在封皮上一扫,李金花的脸色便变了,那血红色的印章让她的手一抖。
信上的印章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正是她的校尉印信盖出来的,当初在大伯手里接过这个印信的时候,她是欢喜的不得了,恨不能晚晚都搂着它睡才好,如今看上去却如此的刺眼。
不怪她如此的激动,这是上奏给兵部的折子,走的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路子,就算对面这个人是当今太子,就算他是现下的监军,就算她李金花只不过是小小的果毅校尉,李玄持都没有权力截下她的折子。
西秦军规,只要她李金花还在校尉职衔之下,那么这样的折子她一生也只能写上一次,可不经统管将军之手,直达天听,若是所报不实,便即有断头之祸,其重要可想而知,更何况里面里面除了所有事情的经过细节之外,还有此次将士的军功附上的……
看见这封信,李金花脸上浮起了一屡潮红,再加上她那位三叔的来函,这心里的火头是压也压不住的了。
李金花的眉毛立即立了起来,也不管当面这位的身份,啪的一声便将书信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眼睛直视李玄持,质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李玄持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校尉性子竟是如此的刚直,在有了她族中长辈的书信在前,又有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还敢当面质问于他,神色间不免一愣,脸上一屡不快一闪而逝,随即便又恢复了镇定。
站起身来,在厅堂中踱了几步,还叹了口气,这才温声说道:“李校尉可是觉得本太子此举做的有些孟浪?”
李金花在军中虽然只呆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已经或多或少染上了军中之人的习气,直接而粗暴,对于李玄持这样温吞吐水般的谈话很是不耐,心中还夹杂着恼火,面对的虽然是太子,但年纪轻轻的她却无一丝的畏惧,脸上更是冷的能刮出霜来,“殿下做的事儿哪容末将来说道什么?但这折子是直呈兵部的行文,殿下虽为太子之尊,这样做怕是也难占住一个理字来吧?”
李玄持面上神色不变,依然是那般从容镇定,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李金花说的是什么一般,但这心里的火气也是一窜一窜的,待要拿出太子的威严来,最后还是压住了这个念头,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容易,一个小小的校尉竟是如此的强项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算是朝中那些重臣见到他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谁曾想到军中之人却都这般的不识抬举。
笑容微敛,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玄持也不再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意思婉转的透给对方,脸色一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