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居高位久了,他便明白,许多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也许有一天,就算他不想这么干,也由不得他了。
功高震主几个字,看上去简简单单,实际上,却浸透了多少皇帝大臣们的鲜血,试问置身于其中的他们,都是自己的意愿吗?无非都是走到了那一步,形势使然罢了。
所以,他越来越小心谨慎,许多事办起来,也无复当年锐气,极力避免那一天的到来。
但他知道,一直这么下去的话,那一天离着自己也许并不会太远了。
就像现在,河洛大军的一军主帅,如果在他弹劾之下换了人,那么,他便又向那道门槛迈进了一步。
但这几乎根本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皇帝陛下有心换帅,而张培贤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其人所作所为,已有将公事转为私人恩怨的趋势。
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再维护张培贤了。
当初他跟太子李珀说,无人能够替换张培贤领兵河洛,今天听上去,那是怎样一个笑话啊。
而这就是形势使然,容不得他驻足不前。
想到这些,他看张培贤的目光,越加冷漠,也越加觉得此人着实令人生厌,也再无跟其人多做应付的心思。
“送信的人在哪儿?”
张培贤还不知道,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挽回命运的机会,如同脱了负担似的,靠在椅子上,口气带着轻松的道:“就在府中,国公是想……”
赵石打断了他的话头,“不用见了,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叫他传话回去,异日我大秦兵临城下,掳众人于阶下时,那会儿到要问问他,身名俱休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张培贤目光闪了闪,这么一来,最后一点把柄也抓不到了,让他有些失望,同时,也让他有些恼火,你赵柱国将老夫当什么了,跑腿传话的下人吗?
但最终,他还是笑着点头,“成……岳东雷到是说的不错,老夫是老了啊,若是换了国公领兵河洛,也许明年,襄阳坚城已经为我大秦所有了呢。”
赵石则端起茶碗,根本没接话头,“若张将军再无他事……”
这就是送客了,张培贤也觉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的战起身来拱了拱手,赵石起身送客,两位大将军的这次交谈,便在这种冷漠的气氛中结束了……
五月间,襄阳城外,汉水之畔。
几个人悠闲的骑着马,一路谈笑,向西而来……
算不得鲜衣怒马,一路行来,无论衣着还是言谈,却透着南人特有的雅致和闲适。
为首的一人,衣冠舒缓,骑在马上,背脊却挺直如枪,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太过的威势。
五十左右的年纪,发髻乌黑,双眸炯炯有神,颌下留着短须,相貌清俊古雅,双眉如剑,没有半点老态不说,也没有一丝南人特有的脂粉气。
“今岁雨水适度,淮水平缓,看来,又是一个丰年啊。”
声音中带着点磁性,既不张扬,也不柔软,听着就如春风拂面般舒服,可以想见,这样一个人,光靠声音,年轻的时候,就不知迷倒过多少闺阁少女。
旁边一人,身材微胖,从骑马的姿势就能看的出来,这位能骑着马走两步而不掉下马来,就算不错了。
两人年纪相仿,和为首之人不同的是,他这一身文雅气息怎么遮都遮不住。
“全赖襄侯之力,这两淮百姓才能年年丰衣足食,襄侯功莫大焉。”
这样的恭维之言,在他说来,却云淡风轻,无一丝谄媚之气,只这功底,天下间就少有人能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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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老者
暖风徐徐,带着水汽,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几个人信马由缰,渐渐往西行来,不久,转而向南。
襄阳府乃两淮第一重镇,也有天下第一城之说,但和雁门,虎牢,剑门等天下名关相比,说实话,这里少了几分凶煞之气,却多了几分婉约秀美。
勾连南北,水道密布,山清水秀,气候温润,田土丰饶,这样一个地方,若无大兵相争,着实也显不出多少兵家煞气来。
一行人谈谈说说,走走停停,天近正午时,终于来到襄阳西山,刘园所在。
为首之人此时游目四顾,不由笑道:“刘公雅人,半年多不来,这山水亭台,修的可越发幽深别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