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扯着,自脚底忽然又窜出的一波疼痛让她手上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加大,在失去意识前,她隐隐感到自己终于握住了那片冰凉。
“王爷,姑娘的伤并无大碍。我已经为她敷了上等的云南白药。”郑神医躬身报告着病情。
始终关注着睡中人的黑眸转到回话人身上,语气冷森到让人胆战:“不会留下疤痕?”
“不……不会。”郑神医颤齿赔着笑。
“千万别拿你郑氏一族的性命开玩笑!”黑眸中闪过一抹杀意,转向榻上人时,却只剩怜爱与焦虑。
可怜的神医惊出一身冷汗,“臣不敢。”
郑神医只觉得自己不是走出那间房而是飘出来的。长长吁了一口气,庆幸这姑娘只是脚背小小的烫伤,若真是什么恶疾,他这一大家子可就全完了。那漂亮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让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如此在乎?用袖管抹了抹满额的汗渍,不敢再多想。要赔笑、要担心头上脑袋还可能搭上一大家子的性格,郑神医暗忖着,似乎还是考虑一下要不要隐退来得比较实际。
赵光义紧握着她捏成粉拳的素手,知道她一定很痛。她那么娇嫩的肌肤,如何能承受得了沸水的炽热?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应酬那些官吏,他该在早朝后就即刻赶回。不,他今天根本就不该去什么混蛋早朝,他不该离开王府,他该在那壶水泼向她时替她挡开。想到她方才扯断自己胸前紫玉蟠龙时候的痛苦表情,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她扯成了一团。
时间久得让他有些恐慌。为什么她沉睡这么久?难道除了脚上,其他地方还有未曾察觉的伤患?此念一出,他立刻赶走所有的婢女,不容有任何人见到她赤裸的样子。亲自为她检查,待确定除了脚背上一大片的红肿她仍是完好无缺的,他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唔!”李从颖轻哼了一声,意识逐渐清醒。睁开眼,便对上他那深色的眸。天!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慌忙避开他的探视。
自己这是在哪里?她为什么会躺着?迷糊中,她记得自己握住了什么。想摊开手来看,却发现手正被他的大掌紧攥着。“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熟悉的气息拂乱了她的思绪。欲躲避他,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寸缕。一声低呼,那原本在脚背的滚烫爬上了脸颊耳畔。
“你……你怎么可以……”李从颖又羞又恼,一向的镇定、理性荡然无存,柔弱而无助的本性乘虚而入。
“你似乎给本王限制了诸多的不可。”黑眸落上她脸颊的红晕,锐利得让李从颖无从躲闪。
“王爷与我有约定……”晶莹的眸子渐渐恢复理性,她不允许自己慌乱和懦弱。
赵光义薄唇浅扬,她将那约定当作免死金牌了不成,“王爷不是神。”
耍赖?虽然语气是平淡的,但那明明就是想赖账的意思。李从颖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他倒好,一副“没错,我就是想耍赖”的得意表情。
“这样的王爷……”美人无奈轻叹,敛眉垂目间,已计上心来,“反倒让我生出好奇来。”
“嗯?”浓眉因好奇而上挑,不知聪慧如她又生出怎样的心思。
“若是我所面对的是宋皇,他会否也如王爷这般言而无信。”她有意激他,他曾说过自己配不上宋皇。一个不识好歹的谩语中伤他最崇敬兄长的女人,就算不杀,也足以让他倒尽胃口、拂袖离去了吧。李从颖深知自己根本是处在弱者地位,她不敢奢望能保自己全身而退。如果非要在失节同死亡之间做出选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即使是死也不能污了这自打出生便冠上的圣女身份。
眯眼强压怒意,赵光义自问是否太过纵容她了?单凭刚才那句话,就足以将她治个“邈圣”的重罪。扳起她低垂的脸,一眼望进那泓清幽的深潭,他要看清楚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会触到跃跃欲试地向往——进宫侍寝,这样的殊荣会让多少像她这般出生平凡的女人心心念念。可他为什么自那双倔强而决绝的眸中读到的只是被强压的惶恐与不安?方才被她的言语激怒,未及细想。此时读到她眼中隐藏的信息,猛然忆起她从来不是那种口不择言的肤浅女子。她的城府与智谋绝对不输任何男子,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儿,就算有入宫的打算,也绝对不会毫不掩饰地说将出来。她会这样做的目的……豹目中闪过一丝了然,除了这个绝无其他可能:激怒自己!而自己方才竟然被她轻易挑起了怒火!她将自己当成是笨猫了?无论是猫也好是豹也罢,她却只是他掌间的白鼠,任她再狡黠聪慧,终究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得到这样的认知,怒火不禁全然散去,连心情也立刻明朗起来。
颈上的压迫倏地撤离了。他……他又怎么了?李从颖眼见怒意自赵光义眼内消散,茫然地望着他嘴角隐现的笑意。
他戏谑地望进那双秋潭,不想放过她听到自己接下来这句话后的每个表情,“皇兄对别人染指过的东西没兴趣。”
李从颖诧异得无法合拢双唇,他竟然识破她的计谋了。他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
来不及有所反应,已被他一把自床上拉起。缎面薄被徐徐滑落,露出一袭比丝绸更细腻三分的嫩肤。她美得简直如玉雕一般,因惊恐而乍起的红唇引诱着他覆上最为动情的深吻。李从颖只听得大脑“轰”的一响,狂跳不止的心连同混乱的思绪压得她已经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招式了。只能紧紧闭上双眼,不敢面对这难逃的劫数。大不了以死谢罪吧!这样的念头一出,她便也不再挣扎了。
“本王不是神。可允诺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他强迫为她已情动不已的自己放开怀中颤抖的美人。耿耿于怀她如今视死如归般的僵硬,而最令他无法释怀的是方才自她眼中读到的惊恐不安。他不要她不安。即使体内灼热的欲望已烧痛了他,他仍无法不顾及她的感受。天下女子多得是,可她是最为特别的那一个。对那些庸野之花他都未曾抢夺过,面对仍未对自己萌动情愫的她,他更不能也不忍伤着她。
他长长叹了口气,“好好养伤吧。”撑起身来,他决定许她全身而退。
被他吻得六神无主之际,却突然听到他的那声长叹。待周遭风平浪静后,她不敢相信地睁开双眼,自己竟然真的全身而退了!他明明已经识破自己了,难道这是对自己的纵容?不,不可能。她摇首否定先前涌起的念头。小婉曾无意透露过,他身边的女子多如繁星,她何德何能可受这般特殊礼遇。是了,翦瞳倏地一亮,他之所以长叹是缘于她的不韵情爱。自己定是倒尽他的胃口了。为劫后余生而大大吁了口气,无暇细究心间那一点淡淡的失落。
床边不知何时已立着两个陌生小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