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晓君在学校形影不离还不够,放了学也要千方百计的呆在一起。我们两家距离不近,步行至少要半小时,但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来往。每天放学,不是她去我家,就是我去她家,一直呆到天黑,家里开晚饭了才告别。
她家住在一个大型工厂的宿舍区,在一楼,因而有一个挺大的院子。他们家在院子里搭了一间房,平时她和大妹妹就住在里面。她下边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小妹和弟弟跟父母和奶奶住在正房里。
我喜欢去她家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家的这个院子,可以呆在她的这间小房里,而不用去和大人打交道。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有很多的秘密不想被大人知道,家长任何的询问都会被视为干涉,招来反感。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经历过这个和父母关系最糟糕的阶段。孩子要想真正理解父母,懂得爱他们,要到很多年以后,真正长大成|人甚至自己也做了父母之后了。而,少年的时候,父母是几乎被当成对立面来看待的。
我们俩在她家违章建造的小屋里写作业,背课文,交流对老师对同学的看法。但如果我们真的有秘密要交流的话,她的这间小屋还是不够安全的,她的大妹妹也在这屋里走动。晓君的大妹妹叫晓早,对这个只大自己一岁的姐姐有着无条件的依恋与服从。我很诧异平时温柔的晓君对妹妹怎么会这么厉害,常常看到她用恶狠狠的口气训斥着妹妹,而妹妹却从不还口。这让我又有些羡慕,因为小我三岁的弟弟从来也不听我的。
晓早放了学也要写作业,晓君再厉害,也不好把妹妹赶出去的。只有我们自己转移到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
这个更为隐秘的地方就是他们家院子里的下水道。
这个下水道在院子的角落里。掀开铁盖,可见一个高一米,宽半米的小坑,正好可以蹲下两个我们这么大体积的孩子。这大概是晓君小时候和弟妹们玩捉迷藏发现的地方,现在成了我们的密室。
两人钻进去,要调整一下体位才能让两个人都蹲得舒服些。我们有时还要把铁盖拉起来,只留一条小缝。仿佛只有在这个逼仄黑暗的天地里才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和出卖秘密的勇气。
那天,晓君声称要告诉我一个惊天的秘密,又吞吞吐吐不肯说出来。后来又要我发誓,绝不告诉任何人,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心里有无数揣测,又不得要领。我只好发了毒誓,等待她告诉我这个绝密的消息。
她来“例假”了。
这个秘密虽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但也足以让我震惊。
从上学期开始,就有些女同学开始不去做早操了,上体育课时若是需要跑步她们就站到一边。老师说她们不舒服,可看她们的外表并没有生病的迹象。问她们,她们的表情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这就更让人起疑心。前两天班主任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有些女同学太娇气了,来了“例假”连早操都不去做了,这是不允许的。从今以后,除非病得动不了的人,所有的人都要出早操!当然了,生病动不了,也就不能来上学了。也就是说,只要你能来上学,就一定要去出早操!
班主任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到了中年都会变得这么粗粝,那么冷酷无情。反正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对我们说话从没有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模样,而是打击挖苦,极尽奚落之能事。她会让被她抓住把柄的同学站到讲台旁,面对着全班同学听她训话,这种训话能持续半堂课,足以摧毁一个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被她训过话的同学走下来,不是想自杀就是想杀人。
对这个我初中的班主任,在这么多年过去后,我回想起来,依然不能对她产生半点敬意。
但当时她的关于“例假”的训话,还是让我们吓了一跳。当时大多数女同学都还没有发育,也是第一次听到“例假”这个词,不懂得是什么意思。于是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问晓君“例假“是什么?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但从班主任的表情来看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们却想象不出来。
生理卫生课是要到初二才上的,我又没有姐姐,妈妈还把我当成孩子,没有对我进行过这方面的教育。所以我这方面的知识是一片空白。
现在晓君告诉我她来“例假”了,不得不让我感到震惊。我忙问,“例假”是什么?虽然在这个逼仄的下水道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却还是把头凑过来,对我耳语。
真的啊?听了她的话,我大吃一惊。没受伤也会流血?我觉得不可理解。但隐隐觉得这并不可怕,因为晓君的样子一点也不痛苦。
我到现在还是那么认为,我的初潮是被晓君传染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梦。梦见我在田野上奔跑,手里拿着风筝,风筝的图案突然变成了陈亦凡,他从天上轻飘飘的飘下来。然后风筝又变成了彩虹,我刚要叫他看,身边的人又变成了晓君,她告诉我,她来“例假”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在我的床单上看到了拇指大一块的血迹。
那一天,我差一个月就满十三岁。
第六章 王子与灰姑娘
进了中学才知道他原来是那么的大名鼎鼎。校门口的橱窗里用红纸贴出来的光荣榜,常常可以看到他的名字。
热烈祝贺我校陈亦凡同学获得全市航模比赛第一名!
热烈祝贺我校陈亦凡同学获得全省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
热烈祝贺我校陈亦凡同学获得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二等奖!
……
每次看到这样的喜报,看到他的名字用毛笔楷体写出来高高的挂在红纸上,我的心就狂跳不已,仿佛这样的荣誉和自己也有某些关联。这样的联想又让我面红耳赤。
青春期因为有了这样的秘密而变得鲜活起来。
能在学校偶尔碰见陈亦凡,是上学的乐趣之一。
我们偶尔能路上碰面。地点不定,时间不定。有时是在上学的路上,有时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运气好的话,一天能碰见两回,而有时,一个星期才能碰见一回。
上了中学以后,男女同学的界限突然划分得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男女同学之间绝不交谈,否则就有早恋的嫌疑。其实我们是亲戚,说话是没有关系的,但因为自己心中有鬼,所以每次碰面都是严肃的点一下头,没等对方的笑容绽开,就把头摆正,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只有自己知道,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跳至少在150以上。
如果你去问教过初中的老师,他们一定会说二年级的学生是最难带的。那是一个人由孩童向青年的蜕变时期,身体开始发育,性的意识开始觉醒,性格开始变得叛逆,喜怒无常,摇摆不定。
开始懂点男女之间的事了,但又懵懵懂懂不甚明了。因为不甚明了而更加激起了探索之心。但终归还是处于启蒙阶段,非常好奇但隐约又感到这是件羞耻的事情。
有一天,晓君有把我拉进那个下水道,告诉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我们宿舍区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女生怀孕了!”
“天呀!多么不要脸呀!她怎么会怀孕呢?”我惊呼。
“我问我妈了。我妈说,她是有一天放学时被一个男人拉进一个黑屋子打了一顿。后来就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