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许久,卢才人也没再出声,她呆滞地跌坐在床榻上,忽然,她一边哭一边笑:
“巧合?偶然?”
她指向自己,声音发抖地问向云姒三人:“最终居然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云姒三人不敢再说话,生怕会刺激到她。
卢才人忽然转头看向云姒,注意到这一点,云姒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成真——卢才人冷不防从床上下来,她踉跄地走到云姒跟前,掐住云姒的脸,迫使云姒仰起头来,她用力很大,指甲都要掐入云姒的肉中,她声音在幽暗的殿内显得格外阴冷:
“你在宫中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这个忌讳,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背后,小融子和陆淞都皱紧眉头,难掩担忧地看向她。
云姒被迫仰着头,看清卢才人眼中的森意,声音轻颤:“奴婢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让主子扫兴,还请主子明鉴。”
陆淞见她脸颊被掐得通红,将要破皮,也忍不住道:
“云姒姐姐一向对主子忠心耿耿,想来不会故意隐瞒主子,只是谁都没料到邱宝林和刘御女会如此胆大。”
小融子握紧手,没在这时说话,有一人替姐姐求情就够了,再多,只怕会适得其反。
卢才人低头,她望向云姒这一张只拢细眉就显得楚楚可怜的脸,心底情绪不断翻涌,脑海中忽然响起她疼得浑身蜷缩时,女子不断在安慰激励她的话,卢才人浑身一顿,她快速地松开手,蹲下来伸手想要摸云姒的脸,她哭着说:
“云姒你别怪我,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控制不住情绪……”
云姒袖子中的手还在发抖,两颊尚有些隐隐作疼,卢才人哭得可怜,不见半点刚才的冷意,云姒低垂下眼睑,轻声说:“奴婢知道,奴婢没怪主子。”
卢才人哭着点头,她发狠道:
“都是那些贱人的错!是她们故意引我问起香膏,才好给我下套!是她们要害我!”
卢才人眼底的冷意让人骨子里生寒,她看着云姒,几近哀求:“她们害了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放过她们!云姒,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云姒在她的注视下,只能点头。
无人知晓这一夜和宜殿的混乱,等卢才人彻底安静下来,天际都要晓白,云姒低眉顺眼地从内殿出来,雾色朦胧,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秋玲端着什么,走上前来,紧张地问道:
“姐姐,你要的长寿面送来了,现在要端进去吗?”
云姒低头,看了她端着的长寿面,想起自己趁卢才人没醒特意跑去御膳房做了长寿面一事,她安静了片刻,平静道:“你送进去吧。”
秋玲无意识地“啊”了一声,愣住,云姒辛辛苦苦地给主子做了长寿面,居然会愿意将结果拱手让人?
她端着长寿面的手紧了紧,看着云姒转身离去的背影有点发愣。
陆淞听见了二人的对话,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在场唯一面上没有情绪的就是小融子,他低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回到厢房后,云姒关上门,她坐在铜镜前,一点点弯身趴在梳妆台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卢才人掐住她脸时眼中的冷意,云姒闭上眼。
她想过,她和卢才人不会善终。
不论她是什么想法,最后在卢才人看来,她都是背叛了卢才人。
但她总想着,在做卢才人的奴才时,多替卢才人考虑,等撕破脸皮时,也许不会那么难堪。
这是她的第一个主子,云姒承认,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抱着诚意来的。
但云姒一直记得,卢才人见到她第一面时,不带任何杂念地笑着说的那句“你真好看”。
铜镜中女子擦了一把脸颊,她仿佛不难过,却在许久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自嘲地轻笑了声。
人总是矫情,明明没做什么好事,却抱着会有两全其美的想法,贪心不足自是会遭到反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