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木患的是一种血液疾病,因为病,上学期,他已断断续续休学两个多月。
扎木有当地少数民族的血统,五官轮廓深,睫毛长,根根分明,大滴的泪粘在睫毛上,像含着一颗珍珠,珍珠“吧嗒”“吧嗒”落在四年级(下)语文课本上,纸面被砸出浅浅的坑。
“我的病有希望治好,但不是绝对。”扎木说起话来,慢慢的。老气横秋,有不符合其年龄的成熟,显然,这套说辞不是他的,是医生和母亲沟通的结果,他偷听得来。
扎木妈妈,有一张标准的南瓜子脸,她戴一顶灰色有帽檐的运动款帽子,边磨损出毛。她态度诚恳又谦卑,向陈雨不辞劳苦上门,表示感谢,对他们的到来,意外、惊喜、手足无措。
“能有人来看扎木,太好了!”扎木妈妈坐在小板凳上,隔着桌子对着陈雨和姚老师。
“现在,孩子的治疗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陈雨爱怜得看着扎木,没想到,扎木辍学半学期,如今在暑假中,他唯一的娱乐,竟然是看课本。
“现在正在找合适的骨髓配对。”扎木妈妈擦了擦眼睛。
陈雨打量了扎木家,他们所在的这屋,阳光撤退了半个房间,只有最普通的陈设,屋里最像样的是一只高低柜,低柜的玻璃橱门有一层蒙蒙的灰,也许是苦难之下,女主人对生活实在无法精心。
墙上贴着扎木的奖状,陈雨从板凳上站起来,对扎木灿烂一笑,“扎木,这些奖状,都是你得的吗?”
陈雨的话短暂转移了扎木的低落情绪,他一一为陈雨讲解,所获的荣誉,“三好学生”“写字小能手”“创新之星”“卫生之星”等等。
“这三张奖状是妹妹的。”扎木指着其中的几张。
“妹妹呢?妹妹上几年级了?”陈雨问。
“妹妹二年级。”
“怎么没看见妹妹?”陈雨特地屋内屋外看了看。
“妹妹去外外家了。”扎木怯怯地看着陈雨,他的纯净眼神,让陈雨想起了希望工程中着名的大眼睛照片。
“外外是方言,外婆的意思。”姚老师在一旁解释。
“你和妹妹感情好吗?”
“她是小孩。”扎木的神情流露出大孩子的自豪。
“所以,你是大人?”陈雨笑。
“反正比她像大人。”扎木不服气。
姚老师和扎木的妈妈继续聊着,提到上省城医院的一路颠簸,提到扎木下学期落下的课程如何补齐,看得出,学校已尽可能地关怀着这位掉队的学生。
“他爸在外面打工,孩子病了,我要种地、喂牲口,只能顾得上老大,女儿送到外外家,两个孩子倒是懂事。”扎木妈妈端上几杯糖水,切了一个地里现摘的瓜,陈雨捧起一丫,谈起自己的女儿,找到共同话题。
放下瓜皮,陈雨四处找能扔垃圾的地儿,“别,给我就行!”淳朴的扎木妈妈接过瓜皮,任汁液流淌在她手掌的虎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