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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到账(第1页)

叮!”陈雨脸冲着电脑,手边搁两只手机,其中一只响,她把视线转移到亮着的那只,抓起来看一眼,信息显示,三十万到账,朗因打来的。

根据已签署的财产协议,朗因卡上有一笔钱用于购买理财产品,签署当日还未到期,朗因承诺4月的第一周取出后,将转账给陈雨,他兑现了。

陈雨凝视转账信息一会儿,仔细数清楚每个零,最近处处需要钱,这笔钱给陈雨莫大安全感和温暖。这笔钱也说明,协议中,所有和经济、利益相关的部分,现金、存款、孩子、房子,陈雨全部拿到了。

今后,她和朗因的关系就是取款人和提款机的关系,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婚姻是否存续,朗因都要负担甜甜每月一万元的生活费。“生生世世,当牛做马。”这是在火车上,朗因给陈雨发的短信。随短信发出的,还有寄回潞城、已签字、立即生效的协议书。

陈雨上火车前,接到朗因的电话,她想了想,还是没做不告而别的冲动之举,她主要怕朗因发现甜甜不见了会报警。她简要通知朗因,她将带甜甜回潞城待一段时间、收拾陈家乱局的决定,对他,只有一个要求,“除了打钱,别烦我。”回到三十万,回到微信界面,陈雨在隐私设置中找到黑名单一栏,将朗因调出来,恢复他的自由身,发了两个字:“款已到。”

“收到就好。”朗因像等在手机边似的,马上回。“你们在潞城还好吧?爸身体怎么样?你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老人,辛苦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视频吗?很想甜甜和你。”陈雨还没来得及把朗因扔回小黑屋,朗因一连串消息已发来,不禁让人怀疑,这段话他是否早就编辑好,放在备忘录里,就等着陈雨找他,他争分夺秒复制粘贴发出来。看在三十万的面子上,陈雨回应了,“甜甜已经睡了,明天安排你们视频。”重新拉黑。

放下手机,转向电脑,陈雨继续时而沉吟,时而皱眉,时而噼里啪啦的工作状态。今天赶的是个急活,给王总的企业做宣传片策划和台词撰写。

王总即是陈雨发出去的众多消息中愿意回复的旧识之一。

活小,三分钟成片,按一分钟一百八十个字的台词算,字没多少,但字越少,越难写,方方面面提出修改意见的可能性越大,这事儿就是打样,还不知道王总看不看得上,给不给钱,但人家说,“试试吧”,总不能一口回绝。

哎,陈雨叹了口气,可是不珍惜这种活,不投石,怎么问路呢?她开始想老方了。

老方没文化,可是老方体面,老方宁愿垫资,也不会欠她钱。

老方自来熟,路路通,手上同时握着几十条线,东方不亮西方亮,总能给她活干。

陈雨后悔和老方闹翻了。

这次回来,老爸刚进医院,姐夫又被关起来,千金的重担,只有她们姐妹扛,主要是自己扛。

这一周多花钱如流水,老爸的医药费、营养费,之后的保姆费。姐姐的烂摊子,想必最后还由她来收拾,姐夫听崔翠的意思难逃一场官司,最好与鼻梁粉碎性骨折那位私了,赔偿点钱,还有他们的别墅……

坏消息是她的钱可能回不来了,“集体养老”的计划要流产,从一开始,陈雨就不觉得能成为现实,可陈晴一遍遍的描述,孙大力大年初三带她和甜甜娘俩实地考察,她曾想过万一呢,万一能实现呢,真的流产了,她在为陈晴发愁、头大时,有过一丝丝失落、失望。

好消息是原本姐姐找她要的二十多万房本钱,之后不知道多少的装修款,一时半会不用拿出来了。

陈雨有个毛病,一写东西就要读出声,幸好,她写的文章都没有超过一万字的,不然嘴唇非磨破不可,此刻,她对着刚写完的开篇,喃喃,试图把刚才因信息打乱的思路接上——“大到一座城市,一个国家小到一片园林,一座楼宇拔地而起的创造无所不在在卷起的尘埃中在澎湃的轰鸣里在欢呼的那一刻在沉默的这瞬间有人说建筑者的品格决定了建筑的品格中交枢纽文化交流中心这里凝结的是枢纽人的百年历程和百年精神……”

“姐!”门轻轻被推开,陈雨忍不住拍了下脑门,完了,又打乱了。来者是二慧,这孩子毛发浓密,生长得快,春节时,还是齐耳发,三个月已经养成披肩发。“啥事?”陈雨回头,换了一副表情,她想尽量显得灿烂些。她穿着一件短袖条纹t恤,陈晴的。

潞城一夜之间变了天,昨天,陈抗美出院,他们还裹着厚毛衣,今天气温竟飙升到32度,窗户已经全部打开,还没装纱窗,今晚她已打死两只蚊子。“姐,我煮了夜宵,给你盛一碗,银耳莲子羹。”二慧勤快,话到,碗到,勺子到,勺子把儿对着陈雨。

“这么能干!”陈雨接过碗和勺,拍拍二十二岁堂妹的脑袋,夸赞她。二慧粗黑硬直的头发梳成一束坚硬的马尾,陈雨弯曲的卷发则被大发卡抓着,在头顶像开着一簇花。

血缘真的奇妙,二慧和陈雨轮廓很像。从小到大,她们一年见个一两面,基本集中在过年,场面以吃饭为主,半个月来,两人真正做到朝夕相处,文化程度、年龄相差甚远,居然能聊到一起,二慧视陈雨为偶像,她常说:“小姐,我小时候就是听你的神话长大的,你的照片挂在我家堂屋,压在我桌子的玻璃板下”;陈雨紧张的神经总会因二慧天生的幽默、会来事放松下来,这是二慧的基本功,二慧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十八岁来潞城上过一个短暂的美容培训班,后在不同城市的不同美容院辗转,最远去过杭州,从打杂到小工到美容师、按摩师,最近刚因二婶的要求,结束省外的工作,回到省内,想在潞城谋份差事,恰逢,陈抗美需要人照顾,陈雨千思万想,只有求助老家人,陈雨原想麻烦二婶来一趟,熟料,二婶一拍大腿,“我最近忙着给娘家兄弟娶媳妇,还要带孙子。二慧闲着,这几天还说想去潞城玩几天,你要是不嫌她懒和笨,就让她去帮几天忙吧,要是不合适再换我!”

二婶的心事,冰雪聪明的陈雨怎么会不明白?正如当年陆援朝在北京蹲点半年,为陈雨参加各种父母相亲会,适婚年龄的二慧,在老家早该生娃的二慧是二婶的心病,有什么比在离绿江近,又有亲戚的潞城发展更让人放心,美容院的环境,要么接触的全员女性,要么就是不正规场所,这次近距离接近两个姐姐和高干叔叔,工作可以靠自己,处好了,说不定婚姻大事也就此解决了呢?

因此,当陈雨明说,给二慧工资的情况下,二婶坚决表示了不要。回到二慧在美容院学会的附小就低、察言观色的职业基本功,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端茶倒水,什么时候该逗个闷子,活跃气氛,拿捏到位;拿捏本身也到位,比如,此时此刻,陈雨的颈椎明显痛,穿短袖t恤,脖子上还围着条纱围巾,她放下碗,准备放回厨房,二慧又推门进来了,拿着乳白色小小收纳筐,筐里装着她的谋生利器,“姐,你放下,你活干完没?来,我给你刮刮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陈雨索性推开键盘,她扯下纱围巾,左右转了转脖子,二慧从她的百宝箱里拿出一瓶玫瑰精油,拧开瓶盖,倒一点儿于掌心,小心在陈雨颈肩处揉开,扯张纸擦擦手,左手扶着陈雨的左肩,右手握一块玉质蝴蝶形刮痧板的柄,顺着陈雨颈部的皮肤由上向下刮,陈雨头微微倾着,须臾,白嫩皮肤上出了痧,痧呈紫红色。“姐,你看你这痧,啧啧。”二慧边刮边和陈雨闲聊。

“嗯嗯。”是陈雨的呻吟声,她脖子扭着,血管清晰可见,闭着眼,眼皮乱动,疼得,也有点享受。“你咋把自己累成这样呢?肩膀像石头,这还有个结节,我给你揉开。”二慧全神贯注,不敢下手太重,她放下刮痧板,改用筋膜球。“久坐,不运动呗,没办法,职业病。”陈雨解释。“我们也有职业病,所有人都腱鞘炎。”二慧应。陈雨“哼”了一声,二慧又换工具了,筋膜球弃用,上手抓住结节,试图把淤血处捏开,陈雨发抖了。“姐,你真能忍,搁过去,你就是关二爷,抗得住刮骨疗毒。”二慧的夸赞令陈雨啼笑皆非。“妹,你手劲真大,没顾客说你手重?”陈雨好奇。“当然有,我遇到过一个广东的客人,和你一样能忍疼,男客人,我一按他,他就偷偷掐我,让我一样疼。”二慧哈哈笑。陈雨也笑了,每天只有和二慧、甜甜、壮壮在一起,她才能笑会儿。

慢着,“大腿?”陈雨出于本能的保护握住二慧的手,让她停止动作,“话说,你在美容院,有没有受到客人非礼?骚扰你?”“姐,你想哪儿去了?我都在正规美容院,靠手艺吃饭的,来我们这的都是女客人,男客人也是跟着老婆、女朋友来的。真要碰到不干不净的,装不懂,不理就完了。”二慧又换一种工具,改给陈雨面部拨筋,真别说,两根拨筋棒在陈雨双眼处上下飞舞,左右刮擦,陈雨干涩的眼,慢慢如窗子拉开窗帘般清朗。

“姐,我问你个问题啊。”二慧当陈雨是人生导师。“你问。”陈雨觉得自己像老佛爷,被姑姑揉着太阳穴请教国家大事。“你说我妈天天催我交男朋友,我不是不想,我去哪儿找呢?上班根本接触不到什么男的,不上班吧,认识的人,同学、朋友、亲戚,早扒拉完了,我也不喜欢被介绍……”

“你得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陈雨吊着眼梢,因为太阳穴被二慧揉的拎起来了。“目标?”“对,也就是你想找什么样的,多高、颜值几分,干什么的,学历是什么,对家乡有没有要求,对他的家庭有什么要求。你要是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起码要知道不找什么样的;然后倒推,这样的人会在哪里出现,你能通过什么方式遇见,一句话,钓鱼,必须在池子里钓。”陈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想嫁的当然是高富帅啦,还得白,肖战那种。”说起偶像,二慧眼冒桃花。

“喂,你实际点,想清楚自己的条件,想清楚你的目标,如果想要更高的目标,就得抓紧提高自己的,比如,你想嫁个研究生,你起码得考个大专文凭,你想让对方送你两万的包,你起码自己能背上三千的。”陈雨敲醒小花痴。

“对,姐,你说的真对。我和肖战距离确实有点远。姐,你那会儿就这么找到姐夫的?”二慧一脸崇拜,可惜陈雨看不见,她没睁开眼,但二慧脸凑到陈雨耳侧,她激动的呼吸喷到陈雨耳朵上,一股热气。

“我那会儿太单纯,也没你有福气,有这样的姐姐指导我,你大姐忙着风花雪月,哪有空教我?所以我才……”陈雨差点说出抱怨人生指责婚姻的话。“姐夫不好吗?叔说,姐夫家和清代皇帝有关系,姐夫还是县长一样的大官。”二慧果然陈雨的神话听多了。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会明白,夫妻做久了,彼此不找对方麻烦,做好彼此的工具人,就是好搭档。”陈雨边说边想小堂妹肯定消化不了。“工具人?”二慧倒是会抓点。“打个比方,我现在不能接甜甜放学,你姐夫能去接她,我现在要照顾我爸,需要一个人和我换手,你姐夫现在能和我换个手,这就是工具人,要能提供实际帮助的,才是合格的伴侣。实用比什么都重要。”陈雨说的很具体。

当然,二十二岁时,她和二慧一样,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爱人只爱自己的工具性,此一时,彼一时也。“明白了,就像你和大姐需要一个人帮着在家照顾甜甜和壮壮,我就来了,我就是工具人。”二慧说的没错,说的陈雨一阵乐,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她呵呵笑着,反手拧了下二慧的腮帮子。愉快的刮痧疗毒疗生活的毒时段维持了半小时,被急促的敲门声催着结束,二慧放下百宝箱,迈着小碎步,小跑着去门口,口中喊着“来啦,来啦”,陈雨比她更快,一步当先,一只胳膊横着拦在二慧前面,食指在唇间竖起,“嘘”了一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先去猫眼看了一眼,猫眼里一无所有,陈雨警觉地往各个角落张望,果然在一角看见瑟缩蹲着、披长发的人影,陈雨打开门,二慧探出头,陈晴弹簧般弹起,子弹头般往门里冲,陈雨跟着她往屋里走,“大姐,大姐!”二慧喊着,想起来,门还没关,走几步,又回头关门。陈晴长发带风,奔向沙发如奔向t台,离一米就能感受到她的戾气和怨气,忽然,陈晴猛回头,看看钟,十点了,甜甜和壮壮在一个屋睡,还能听见两人的叽咕声,大概是壮壮给甜甜讲什么故事,她的抽泣声嘎然而止,像问陈雨和二慧,也像问房中的壮壮,“这么早睡觉?英语网课看回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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