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跟周夫子道别的,要到衡州几个月。”
“衡州?”倩倩在脑子里转了个圈,那地名听说过没去过,不知有几里。
“嗯,有两个名士到那里讲学,父亲讲机会难得,要我去听一下。”
“那你不参加府试了?”
“府试已考了。等过两个月才有道试,正好有时间,便向夫子请了假。”
“是哪个名士?”
“茅鹿门,罗近溪(罗汝芳)。(注一)”
倩倩想了下,没听说过。何济源看她一脸迷惘,便解释道:“茅鹿门就是茅坤,湖州府归安人,其现在赋闲在乡,被请来石鼓书院讲学。罗近溪是江西人,现在在家为乃父守制。”
倩倩又是一阵艳羡。石鼓书院呀,真是有钱人,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听那些大家的讲学。
她是女子,是肯定出不去的。就算是男仔恐怕也得偷偷地去,回来还会被打板子。
何济源见她黯然不语,把绵兜从大绵弓上取下拧干水分,跟前面几个一起晾在旁边的石头上。
又跨过溪把晒在对面那个大石头上的都翻了个个,方对跟着过来的倩倩小声道:“我走了。”
“噢!”倩倩方回过神来,“何小官人路上保重。”说完又行了个福礼。
何济源摆摆手转过身又走进阳光中。走了十几步后又回过头来,看她还是呆呆的,又摆了摆手,方走向远处等着他的一人二马。
倩倩晓得一定是何济源他们在来路上就看到她,但是右边不好过,所以绕到左边跨过尾巴溪上架在田间的独木桥。
她吃饼的兴致也没了,干脆继续洗绵。这箩绵直洗到日头过顶方洗完,这才把东西收了,牵了牛,赶了鸭鹅回去。
到家后拿了针线把绵兜子顶部串上晾在晾衣竿上,把已晾干的几串收了,用袋子装着。把蚕蛹放在烂筐里晒着。方进入蚕室帮张氏喂蚕,随后又挑着箩筐去采桑叶。
蚕吃的叶子要放凉,否则容易热积生病,所以天热时摘的叶子要摊开放凉了去了暑气才能喂,一定要提前摘才行。
待她手快脚快地把一担半老叶子摘回来,两筐各放在门后水缸两边,还用簸箕晾了一簸箕才提了菜篮子去摘菜。
这时的蒜薹还未摘完,蒜头还在长,便拨了那些长成了的蒜苔,拨了把蒜苗。
在旁边的花椒树上摘了把嫩叶子,掐了些葵菜尖。去井边把菜洗了,回来做了焖蒜薹。
把前天禹寿和尧寿犁田时抓回来的鳝鱼,抓了一把投进热锅里,加盖烫死后再放油煎。然后放点切碎的酸豆角、酸姜片、芥菜籽进去炒好。
又加了点花椒叶子,煮了个葵菜汤了事。
她盘算了下家里的肉食存货,还有十几条各种腊肉。前段时间禹寿和尧寿晚上照鱼得来的几桶鱼里,除了煎了吃的大都做了烘干鱼,不知够不够。
家里到了插秧割禾季总要请雇人来帮忙,不然时节赶不上。请雇人时是一定要饭够肉够的,总不能在伙食上克扣,这也与乡风不符。
看来后面抓回的黄鳝泥鳅也不能全鲜食了,怎么也要留些烘干备馔。想到这些,她便出门到门右边的大箩边,掀开上面的稻草观察黄豆的长霉情况。
现在豆子上面长的长长的白毛已消了一半,再过几天等白毛变成黑色全消了,就可以加盐酒放进坛子里腌了。
她在做豆豉时还顺便买了几块豆腐切成块一起放在外面发,现在也长了白毛了。
想了想,拿了个大木桶出来,量了五升豆子倒进去,挑了一桶多水回来泡着,准备做酱油。
尽管谷雨的时候做了一斗豆的酱,现在已存在缸里,顶着斗笠晒在外面,每日午时无雨时便用勺子搅拌一番。
注一:茅坤是有记载的到过石鼓书院讲学的,但时间不详。嘉靖后期其赋闲在家,是很有可能到衡阳讲学的。
罗汝芳是泰州学派的主要人物,没有记载到过这里讲学,不过嘉靖四十四年后其回江西为父守制,到万历元年启用,中间的六七年时间肯定不会闲着。
他又喜欢率弟子到处游学,到过石鼓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这里权当来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