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双喜说在送她们回去时她还问了自己怎么样,担心自己有什么事,她大约也猜到什么了吧。
又想着这几天翠屏就在这里,免不了见面交谈,又是一阵烦闷。相处时若是不用心母亲肯定又要过问,太装又觉得累,实在是两人就没什么话讲。
若是翠屏能像她一样多读些书,知道的多一些也不会让他有如此遗憾之感。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半夜却从梦里吓醒,后半夜便一直睡不着。
自忖是否是日有所思的缘故,竟然梦到那个小娘子嫁人了,自己正好看着花轿从旁边过。心里空落落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又想起初始在衡州教访人家里听到那个相似名字时自己的反应,以及在面对那个与她六七分像的小娘子时的落荒而逃,脸就有些红,心还兀自怦怦地跳。
一早起来对着铜镜梳头时,看着有点肿的眼睛还在想,罢了,去给周夫子拜年时顺道去看看,能否看到就看运气吧。
又担心表哥那边有变数,催着黄立魁请人去说媒,害得黄立魁像见鬼似的瞪他。
这两个人的事倩倩自然是不清楚的,她以忙碌来逃避何氏的谩骂挖苦及心中的苦闷。
忙着做蜡染,给补好的旧衣裳重新染色,给大人们和弟弟做鞋、做袜子、做衣裳,把楮皮纸粘好做纸被,忙着织走亲戚和炭敬要的布。
大人们挖回来的葛根自然要洗刷削皮,捶好后滤好粉沉淀,然后一部分晒干,一部分做成粉条晾干。
接近年关,还要帮着砻米舂粉,做糯米果子、磨豆腐、做苦槠豆腐、做蕨根粉条。
放牛时有点时间便要砍柴过冬,这几天一直下着雨,砍的干树枝也不能马上烧,棚子里的柴便有些不足的样子。
有些空便是读柏崽带回来的书,顺便用冬天收好的各种香料做几个香包。
不过说来奇怪,她逆来顺受、闷着头不搭理,何氏就跳脱得很,每日里指桑骂槐、豆子鬼、讨债鬼不断。
她一反驳,大声骂回去,何氏倒像掰了嘴的鸭子、剪了舌的八哥,不作声了。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骨头贱?一定要别人跳起来打一顿才消停?
忙忙碌碌地年就过了。初三日禹寿带着柏崽挑了一担礼去给周夫子拜年并送冬敬,毕竟这冬敬迟了好些日子了,夫子不说自家也不能免了不是。
礼物里包括一斗糯米、一斗粳米、一匹细棉布、两条腊麋子肉、半只腊猪腿、一大捆蕨根粉条和一捆葛根粉条,外加一只鸡和一条鱼、一摞豆干,都是农家自制的。
送走了他们,倩倩便赶着牛和鸭鹅到尾巴洞的溪边放水,顺便等着两人回来问些新闻。
正月里大多是不专门放牛的,毕竟大家都忙着拜年吃席呢。
她蹲在田里趁牛安心地啃野菜时挖起稻茬菜和苦荬菜来。
两匹马从对面小路过来,倩倩还在想这每冷的天谁还骑马呢。
阴云低沉,风突然变大,差点将笼在头上的汗巾子吹走,她忙站起来将巾子重新系好。
这一站却发现两个人影有点熟悉,竟然是向着她的方向来的。难道是他们?她的心里竟然有点期待。
近了,为首的那个戴着黑框的眼纱,穿着深青色棉布的厚大氅,后面的那个也戴着眼纱。竟然牵着马过了溪上的木头桥,在她旁边的路边停下。
两人先后将眼纱取下,确实是他们。
倩倩许是被冷风吹久了,脑袋有些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愣愣的。后来才对来人行了叉手万福礼,待两人近了才说声:“何小官人安好,四季如意。”
何济源踩着有点松软的田埂走到她旁边,行了礼拜了年后等双喜从埂上取了两把稻草束垫着坐在旁边。
双喜则先把两包油纸包的小食放在旁边的稻草把上面,便到一边去专心地看着鸭鹅们啄稻茬菜的黄色小花吃,自己也不时丢几颗炒黄豆嚼着。
“天这每冷,怎么还出来?”何济源看着她冻得有些龟裂且泛红的脸问。
“前几天不是天天落雨么,窝在家里,都快长老霉了。小官人怎么有空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