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好不好看,大太阳底下晒得黑黑的谁管呢。
周荣媛偷偷笑:“也就是你自己对长相不上心,哪个小娘子不涂脂戴花的?”
“那也要看她们的家境,像我家,连吃的油脂都不够,哪里来的涂脸涂手的?你不晓得,平时就是一年能买一两朵花的,还得偷偷地买。”她小声说。
不过天开有给张氏做擦手脸用的猪油膏,里面会加猪油和蛇油,一次通常会多做几竹筒,所以她总是会有用的,这也是到了冬天她的手不怎么龟裂的原因。
“不过现在倩倩这每能干,花是能多买几朵的了吧。”周荣媛双丫髻上戴着两朵三寸来大的红花绿叶通草花,耳上银丁香,正在一朵手掌大的莲花的花蕊上绣出平整的深橘色线。
这朵莲花从花蕊到花瓣外侧的颜色越来越浅,每一层的渐变色都是相对平整的弧形,这也是这片地区常用的绣法。
她的这朵花旁边的叶子是缠枝的,也是分成几种颜色的块块。这种大花片大多是做衣裳的正面或马面裙的裙幅,或者是床帷椅披桌披什么的。
这次绣的这块就是用来做床帷的,是她的嫁妆之一。
周荣媛见倩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的花瓣。
她是已经定亲了的,作为秀才的女儿,也能识些字,只是不大上心罢了。
“倩倩,有没有开始给自己备嫁妆?”周荣媛又开始逗她。
“能哪们做?整天事都做不完,哪里有空绣花呢。不像姐姐有大把的空闲,做好了衣裳还绣床帷。”倩倩撑着下巴闷闷地。
“我跟你讲个办法,你不是有染布么,染了的留下一两匹,日子久了,布一多不就成了攒嫁妆了?”
倩倩扑哧笑了出来:“那倒不必,真的要攒我还是有这点手段的,不管哪们讲,绢布都是我在织呢,留下几匹还是可以的。”
不过很快,两人的话题就换到好吃的上面去了,这时节能吃的果子就是橘子、柑子、青柿子一类的。
青柿子摘下来泡在石灰水或者流动的水里,五六天后就是又脆又甜的脆柿了,倩倩在这里吃了两个,方去看了弟弟,拿了些换洗被单被罩回来,方跟着何氏归家。
不过周荣媛的话到底起了作用,因着自己忙不过来,她又请倩倩给自己绣个蛱蝶的床帷。
料子都带回来了,还送了倩倩根细长的绣花针。这种针在货郎那要五六文一根。
花样要求要有花草有飞蝶,花样颜色由倩倩自己挑,而且也没有说明交期,这样倩倩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
这天晚上她在纺了一晚上纱后躺在床上想着周荣媛的话,自己现在都实岁十四虚岁十五了,到明年就得十六,那个人今年都十七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念想不知能不能实现。
想来实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她听着活木佬树上鬼鸮的号声,心里觉得悲凉,不小心眼泪就流了出来。
也不知是真伤心还是怎的,那眼泪就如井水般,竟然越流越多,止不住的样子。
后来竟然还想哭得很,又怕哭出来吵着奶奶,只得咬着被角默默流泪。
但是无论在无人处时心事如何重重,甚至打不开双眉,在白天时还是像打了鸡血似的生活。
倩倩已经选好了花样子,并在绣花纸上画好。也挑好了色线,在把料子上好绷后方粘在布上开绣。
她的花样子画得好,绣得既快又好,何氏也没有催她做杂事,只等把床帷绣好后再养秋蚕。
在一片大花萱草蛱蝶绣好了后,几个闲着没事的娘娘来她家跟何氏聊天时看到就顺便点评了一番。
“这样的床帷子也就大户人家要,倩倩是给自己绣嫁妆?”一个娘娘开玩笑。
“哪里,这是楼田周夫子家的小娘子请她帮忙。”何氏用拨浪锤打着麻解释边道,她可不想让人嚼舌头。
乡村人平时没什么消遣,就好那些嚼舌,无影的事都能传得入神。
捡个田螺都可以传成捡个田螺娘子的,也不是没有,她可不想自己的女儿成了别人口中流言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