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噠一声,门开了。一个把满头白发梳成马尾的中年女子朝他俩挥挥手,笑了笑,又趴噠趴噠地踩着拖鞋衝上楼去,沿路喊着:「弟弟你招待好朋友啊,麵包要焦掉了我先上去了喔!」万俟莫旗有个姐姐,所以在家里的称呼都是弟弟,就算成年了也从来没变过。
南宫北宫少见地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眼睛瞪着说:「你妈好帅,那是染的吧?」
「你看得出来喔?对啊是染的,人家都染黑,我妈就喜欢染白,帅吧。」万俟莫旗一脸自豪。
一楼的空间非常狭小,只右边有一户人家,应该说这五楼的老旧小公寓每层都只有一户。混合石材的花地板脏污碎裂;楼梯下方的空间停了几辆脚踏车,还「善用」空间的堆了各式各样的杂物;黑色扶手上包覆的红色塑胶皮翘起,因为刚才万俟妈经过,整个栏杆还微微摇晃。
万俟莫旗还来不及回答,眼前就突然像烟花散开似的一片白,还感觉有颗粒状的东西撒到他头上去。手一抓,一手的保丽龙小球,比鼻孔还要小两圈。
「干撒到人了啦!白痴喔!」青少年特有的不高不低嗓门在楼上大喊。
「白痴喔!」、「一人做事一人当!」又有几人应和,嬉笑声过后便是奔跑的踩踏声和关门重响。
只剩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趴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手上还拎着一包剩几颗保丽龙球的塑胶袋。
万俟莫旗使劲抖掉卡在身上的保丽龙球,边往上看,一下子认不出来是哪个小屁孩在作乱。那男孩两侧头发剃掉,头顶发量多的地方染成浅褐,脸白白的还算清秀。
男孩又看了一下,喊了一声对不起,大笑着跑走了。
「靠,阿川!一下子认不出来,原来是你!」万俟莫旗大吼一声就要衝上去,忽然想到还有个南宫北宫,结果看到他蹲在旁边完保丽龙球玩得很开心,瞬间被震惊得冷静了,动作缓下来,没跑上去揍人。
「干拎娘谁在林北家门口撒保丽龙球的!」身边忽地传来怒吼,耳膜一震嗡嗡作响。万俟莫旗转头去看,简直吓到尿都要出来了,连忙一把拉起南宫北宫把他往楼梯上推,口中不停道歉:「李叔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找阿川他们扫!」
脚上也没停,万俟莫旗领着南宫北宫跑到三楼,打开家门就狼狈地撞了进去。在一片混乱中南宫北宫至始至终保持着茫然的表情,进门后才恢復正常,充满活力地向万俟莫旗爸妈打招呼,见到废在一边看电视抠脚的万俟姊也是亲热地喊着姐姐好。
「我叫一下阿川!」万俟莫旗简短地说完,直接上四楼去敲阿川家的门,厚实的白铁门敲起来不特别响,但里面还是听得到,就是闷闷的而已。
过了几秒,阿川打开门探头,见是万俟莫旗,立刻又想关门。万俟莫旗才不给他关门的机会,鞋子已经卡在门缝里,说:「虽然我很想打你,但真的不是来打你的。」
阿川眼神戒备,还是使劲想关门,翻了个白眼说:「那你想怎样?说啊。」
「李叔叫你下去扫地。」虽然李叔没这样说,但应该差不多吧。万俟莫旗理直气壮地假传圣旨。
阿川跑到栏杆边往下一望,李叔果然眼神如狼似虎地往上紧盯四楼。阿川浑身一抖,进家里拿了扫把就往下衝,简直像屁股后面追了一群疯狗。
「刚刚有玩的人都他妈给我出来扫地啊!」阿川凄厉地叫道,并没有人回应。
李叔也是个传奇人物,听说以前是教官,不过万俟莫旗还听国中同学说过其实李叔是混道上的,只是金盆洗手了。不管他从前是干什么的,反正李叔就是个很恐怖的人,身材高大,长相威严,关起门来骂人连骑楼上的行人都听得到。
慢慢走回家里,万俟莫旗一进门就看见和乐融融的温馨家庭画面,只不过他的角色换成了别人。南宫北宫正开心地吃着土耳其带回来的点心,切成很多块又甜又黏的糕点。万俟莫旗一阵悲愤,他都还没吃到啊!
姐姐已经和南宫北宫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甚至把藏起来不给万俟莫旗吃的梅子洋芋片拿出来请南宫北宫。他这才离开几分鐘啊?有没有十分鐘?
万俟莫旗经过的时候爸爸还豪气干云地拍着他的肩说:「如果你是女的我就直接把你嫁给北宫了!这么好的男孩子哪里找啊!」
南宫北宫听见,朝他眨眨眼,在万俟莫旗看来,简直一脸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