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芷心不在焉,随手扯了件新的,走到楼道口才发现刚刚好拿的是谢行的尺码,免不了垂下眼眸自嘲一笑。
“手欠。”
她骂了一句自己,听着楼下客厅的窸窣声,到底还是没进去再换一件。
递到他面前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捕捉到了对方眼里的抗拒,刚才的脾气一瞬上头:“你要是大半夜怕麻烦别人,早该趁雨没下大赶紧回家。现在还假惺惺做什么,换上。”
见他迟迟不接,她感到烦躁:“新的。”
“我没有嫌弃的意思。”
本该少爷气十足的人在说出这句话时竟然还有几分哄着人相信的味道,双手搭在上衣下摆上,有些犹豫:“在这换?”
裴芷不知是气还是笑,冷飕飕回敬:“哪儿还没见过。”
她转过身,也压根没打算看。
身后响起衣料摩擦声,慢吞吞的,鬼知道他换个衣服怎么会用那么久。
过了好一会儿,他道:“好了。”
换个衣服再磨蹭能用多久时间,裴芷竟然觉得自己像是渡过了一个世纪。听着耳边近在咫尺的窸窣声,情难自控想起那些骨肉肌理间漂亮的线条。
白玉般的肌肤,会在抚过之后沁出薄汗,也会在红唇游走过后留下印记。
彼此又不是未尝人事,成年男女间的暧昧或许只要同在一室,或许只要眼神交换,或许光是撩拨心神的细微声响就够了,足够它肆意爬满心头,悄然绽放。
那一声好了宣告漫长的折磨到此结束。
她吐气,回身,手掌向上摊在他面前:“湿衣服。”
像个傻子,换上干净衣服还死死环着那身湿透了的卫衣,眼看着身前又要被沁出水印子,她看不下去直接揪了过来。
怀里一落空,谢行下意识去捡落在沙发上的浴巾。
还未来得及遮掩,身后又一声“等等”止住了他的动作。
裴芷目光下移,停顿得格外明显。好像前一秒还在尽力避免着的接触和刻意疏远的关系全在这一眼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条件反射似的,动作先于大脑,掐着他的手腕便硬生生拉了过来。
手指一点点往上抚,停在臂弯处。
再往上,似乎就不敢了。
在那块硬币般模糊的伤疤再往上,纵横交错的新伤错落着布满手臂,有深有浅、有新有旧。最新的那条还未愈合,被雨水泡过显得格外狰狞。
新肉色浅,伤口肿胀,蜿蜒曲折又丑陋地扭作一团。
她吸了口气,动作僵硬地迫使自己继续一路往上。每抚过一道,伤疤凸起的手感就像活了似的灼烧着她的指腹。
忽然就丢了防备,软了声线。
“怎么弄的。”她问。
眼睑上覆上一双手,似乎是不想让她再看。
眼睛看不到,听觉却更灵敏。她听到沙沙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