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会”这个字肯定犯忌讳,阶级斗争这个思想才刚刚解除,但余烬肯定不会那么快就熄灭,所以肖卫国用了“美好生活”这种并不算贴切的词语。
气氛顿时有点沉闷,其实这时候的饭馆都是一桌挨一桌的吃饭,很少会有包间,所以肖卫国刚才说铁饭碗不稳的话旁边有不少人欲言又止,只是碍于秦伟民那身警服和腰间的手枪不敢多言,提到苏联,人们就变成不屑了,是对肖卫国的不屑,只当他是小孩子胡言乱语,野犬乱吠,苏联在解体之前一直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神,是精神向往,不容轻渎。
饭吃完了,啤酒也下肚,肖卫国又打包了两份带回去给李家兄妹吃,这次是肖卫国自己花钱。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秦伟民推着自行车,肖卫国走在自行车另一侧,秦伟民终于又开口道:
“你这是不打算去工作了?”
秦伟民这么一说肖卫国就知道自己被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想去啊,当下工作还是很重要的,但我这不好办啊,我怕人家工厂推脱不给我安排,我这几天也在想,如果厂里工作没着落我还能干点啥,结果令人沮丧,连收破烂都得去废品收购站,不然就得去城外的垃圾堆跟叫花子抢地盘,问题是连那里边也不好进去啊。”
听到肖卫国说捡垃圾还要去跟叫花子抢地盘,秦伟民就笑了:
“哈哈,你知道就好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下你没工作还真不行,有需要帮忙的你就来找我。”
“行,我也不跟您客气,现在正好有一件事需要您给拿拿主意。”
肖卫国知道自己和秦伟民的情分还没好到能让秦伟民帮他太难的事情,但话还是有的,正好他也有问题想问。
“你这是等着我呢,说吧,我听听什么事。”
“我家住那李家兄妹,哥哥叫李永军,妹妹叫李永红,就巷子里头大杂院的,您应该都知道,这兄妹两跟我从小玩到大,我们两家那些年也算是相依为命互相扶持,这不是李永军腿断了吗,家也不敢回,我估计这里有事,我怕吓着他们也不敢追着问,这事您应该知道吧。”
“嗯,那个小姑娘当时报过警,说是他哥哥晚上被人闯进门打的,就一棍子,人当时就跑了,院子里后来乱成一团,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这案子不好查,你想给他找回公道?”
“公道不公道的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但他们这房子我得想办法给他留下,我们都是要结婚的,这房子空的时间长了怕被别人给占了,以后说不清,这个您得帮帮我。”
“这我怎么帮你,我也不能每天去守着他们吧?”秦伟民疑惑。
“咱北京最缺的是什么?不就是房子吗。
最多的又是什么呢?
是人!
我想找个人把房子租出去,到时候我请您和街道的李主任给做个见证,先租个三五年出去,到用房子的时候让他一走我们就能自己用。”
“租出去倒也是个办法,但这事得让邻居们帮忙吧。”
“不用,我信不过他们那些邻居,我怀疑打伤李永军的就是他们大院里的人,这租户我正在找,您等我信过来坐一会就行。”
“行,这是小事。”
“谢了,伟民叔,过几天我去打鱼,给您和秦大爷多送几条补补身体。”
“客气啥,真能打到鱼我就收了,对了卫国,你打猎用的是什么枪?”
“在村里用的是土枪,有时候也能从民兵队借到其他枪,汉阳造啊,中正式啊,他们那还有一把m1加兰德,反正我都能用,枪法也还行,您问这个干什么。”
“你自己有枪吗,有就拿给我登记一下,咱们今年出新政策了,不能私藏枪支。”
“我正准备去供销社买两把气枪呢,那个需要登记吗?”
这时候男人去供销社最喜欢看的只有三件商品,摆在地上的自行车,放在柜台里的手表,还有摆在货架高处的各种枪,其中以气枪最多,也有少部分的步枪,咱们国家是96年枪支管理法里才有了非法持枪这一项。
“气枪也用,那玩意也能打个一两百米,买了枪就拿去找我登记。”
“要不我办个持枪证?花钱也没事,我这几年肯定要买猎枪的。”
“持枪证不用花钱,但枪需要一年一审,那就办个狩猎证吧,猎枪归林业部门管,你伟航叔的同学的父亲是林业局的领导,找他帮你办就行。”
“成,伟航叔过年回来?”
“嗯,今年我们都要回去聚聚。”
送走了秦伟民,肖卫国顶风冒雪的往家里走,这个年代有很多的不足,而且大多数都是源于贫困,但贫困没能成为人们的负担,所以大多数人的幸福感远高于后世。
肖卫国也一样,他很享受没有房贷车贷家庭和教育这些东西带来压力的时光,他觉得这个时候人活的才是自己,才是个真正的人,而不像后世一样是一个维持社会运转的螺丝钉,或许还不如螺丝钉,可能只是一点铁屑,多点少点根本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