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伯伯放下了吗?”我问。
“放下不是彻底遗忘,只是放在心底,不刻意的去想起,也不会刻意的去忘记,老玄有没有放下我不知道,不过从那之后,他的状态倒是一天比一天好,”沈希袆微笑的看了我一眼,“后来,我嫁给了老玄。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娶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在他的心里有多大的位置,我只知道我有了一个家。”
“为什么?”我惊讶,“爱情不是婚姻的构成要件吗?”
沈希袆笑了笑,“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说,是不是可以拆分开来讲,情是婚姻的构成要件,至少在我的婚姻里便是如此,老玄娶我一部分是因为情分。”
“那你还嫁给他?”我无法理解这样的婚姻,对我而言,爱情是婚姻的必备条件,也是首要条件。
“你的想法,我很能理解,”沈希袆笑笑,看着我道,“你到底跟她们不一样。当时在一个小区里,同我一样做家政的朋友也是这么问我,她们甚至劝我不要嫁给他,说什么的都有。”
我蹙了蹙眉,旋即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人是真的为你好,可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还些人就是压根见不得你比她好。”
人心有时就是这样,那些看似不错的朋友,只不过拿你当做自己高人一等的一个参照物,世事变化,当某一天,发现自己竟成了那个参照物时,怨恨也油然而生。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知道因为情分,我相信在他的心中有一个位置,我也相信在以后的来日方长中,这个位置会慢慢扩大,”沈希袆透彻的眼底沉淀着岁月的痕迹,“结婚之后,我总是想,幸福就跟时间一样,一个人一生的时间是固定的,所拥有的幸福也应该是固定的,你用一点,幸福就会少一点,所以我会慢慢的用掉他,这样我就会幸福很久。”
长辈们总是喜欢用亲身经历来开导晚辈,以免晚辈少走弯路,我一直不喜欢这样的教育方式,以为人总要经历了才能领悟。但是沈希袆用她自己的故事来指引我时,我并不反感。混混沌沌中,我似乎看到一个裂口,只是那个裂口太狭细,我需要有一股力量来支撑我,成就我打开裂口,看见澄明的天空。
“可是不平等的爱情会是一个负担,月亮是美,但总是仰着头,时间久了就会很累。”没有跟玄晋予在一起时,我不需要考虑这些。不考虑,刻意的回避不去想,并不代表不存在。我甚至感谢高建瓴,她时不时的出现,一步步警醒我的卑微,提醒我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岚子,实不相瞒,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也觉得高建瓴和晋予很般配,”沈希袆斜视了我一眼,微有歉意的笑笑,“他们从小就认识,一直都是校友,才貌相当。两家又交好,若是能结为儿女亲家,当真是皆大欢喜。”
“是啊,郎才女貌,才子佳人,”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酸味十足!随即讪讪道,“阿姨,您不用说的那么含蓄,就连玄晋予都说论外貌我跟她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沈希袆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嘛,不过这倒像是晋予说话的风格。”
我很赞同的点点头,颇有些告状的意味,说道,“玄晋予就是这副德行,一张嘴就像涂了□□似的,毒的很,只要他想损你,总能找到机会噎死你。”
沈希袆也不生气,笑道,“你看,他遇到你,这就是缘分。”
我愣了愣,道,“我只怕缘分太浅。”
“若真的太浅,就更要把握,”沈希袆真挚道,“人的一生能活多少年,谁都说不准。从出生后的第一秒开始,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你每走一步,就会离结束更近一步。换句话说,人活着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等待死亡,所以得不到的千万不要强求,但是能拥有的就一定好好珍惜。错过了,就没有了,时间无法倒流,回不到过去。若果用以后的时间来后悔,那不是遗憾,那是错误。因为遗憾是天定,错误是人为!”
遗憾是天定,错误是人为?若真是这样,我是不是错了?若我错了,是应该及时挽救,还是放任的错下去。
我回神的时候,沈希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住院部大楼的门口。
元宵佳节,张灯结彩。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门口都悬挂着大大的灯笼,拉着长长的条幅。可能是知道元宵的结束是对春节的终结,春节里剩余的欢庆气氛在元宵节这一天里不得不做最后的斗争。
医院对面的巷子里,有许多小商户卖着灯笼,推车上满满都是。什么形状的都有,有小兔子,小鲤鱼,基本上都是卡通人物,喜羊羊家族的都全了,灰太狼一家三口也到齐了。
我挑来挑去,总不能挑个小动物吧,只好挑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八角灯笼。我提着灯笼,等着老板找钱。旁边一个小男孩坐在地上,向身边一个年轻女子哭闹着着要买一个沸羊羊,大有买不到誓不罢休的气势。
老板付钱给我,刚要跟我说什么,见被闹的不厌其烦的女子带着隐忍的怒火和尴尬掏钱时,匆匆的收钱找钱。
天已经黑了,灯笼本身的职责似乎被人们发觉,买的人越来越多,老板也顾不上跟我说话,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我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玄晋予是万万想不到我会回来,所以当我推开病房的门,站在他面前时,他愣愣的看着我足足有十秒,随即冲下床。在我一个冷光扫向他没有来得及穿鞋,就落在地上的光脚时。玄晋予蹭的一下又回到了床上,跟条件反射一般,引得玄晋云在一旁咯咯直笑。
这个房间里,对于我会回来,除了沈希袆没有太多的意外,其余的个人都很意外,最意外的莫过于高建瓴,除了意外,她的心里应该还有不愿和不甘。当我碰到她的视线,就一秒的时间,她目光下隐藏不住的内容确实有惊到我。
我从没想过见玄晋予的父母,我更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买好灯笼过来的路上,也只是想着来看他,忘了他父母这茬,。
我向玄伯伯问好,又向沈希袆问好。玄伯伯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只是目光中闪过一丝沉思。沈希袆对我微微一笑,弯起的嘴角在我看来竟像是对某种事情的一种鼓励。
病房不大,在我问过好之后陷入安静,不是空旷的寂静,而是压抑的沉默,有点诡异。我看向玄晋予,这家伙在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玄晋予看着我,又好像不是看着我,飘忽的目光在我身边流连。他应该是在看我手上的灯笼,灯笼有什么可看的,还看得如痴如醉似的。
☆、劳动人民
玄晋云似乎发现了我手中的灯笼,走了过来,“岚姐,这灯笼真漂亮,是送给我的吗?”
玄晋云自见我回来,之前护哥心切的敌意顿时消失不见,爱憎分明的个性还真的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心中有些犹豫,但手还是送了过去。
“玄晋云,你接一下试试,你要是敢接,我就敢打断你的手。”玄晋予躺在床上,神态悠然,像似在赏风论景,就像在说:玄晋云,你看,今天是元宵节,难怪月亮这么圆。
“我不是没接嘛!”玄晋云努努嘴,强提着声音,不甘道,“才不稀罕!外面满街都是,你看你这个土里土气的,不过跟你倒是挺配。”
我相信玄晋云没有针对我的意思,但这句话听的怎么那么别扭。不愧是玄晋予的妹妹,说话都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这兄妹俩平时交流居然这么特别,针尖对麦芒,似乎每个字都透着火药味。我跟岩子也会争论,但语言上向来是有理说理,到最后我都能以理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