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有个人用力的抱住我,我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他的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脸,时不时有腥味窜入鼻腔。我想推开他,可是身子动弹不得,双手好像被禁锢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拼尽所有的力气伸出一只手,去触碰他的头,他的头发摸在手里黏糊糊的。
周围一片黑暗,我只能将手放在鼻子上,一股浓重的腥味,是血,一定是血,这个人会是谁?他为什么不说话,他是死了吗?恐惧油然而生,我想喊,张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茫然和无助的绝望袭满全身,我是不是哭了,怎么感到脸颊的潮湿和咸咸的味道?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那个人忽然从我身上滑落下去。下面一片漆黑,他若滑下去会滑到哪里去?我告诉自己我要拉住他,要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在趴我身上,又为什么紧紧的抱住我?
他滑落的速度太快了,我伸出去的手只碰到了他的头,他抬起头时,有一道亮光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脸上。这个人我认识吗?若不认识,我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熟悉,若认识,为什么又想不起他是谁?
我低头看向自己,不想却吓了一跳,我的心呢?
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右边是沈岩和沈希袆,左边是许雁秋和楚乾还有楚崖。消毒水的味道浮沉在周围,不用问,我已经知道我身在何处。
纯白的颜色让我有了瞬间的清明,那个下雨的夜晚,那个驱车送我去医院的男人,如今我已经在医院,他呢?
一周后,我收拾东西准备出院。余音说我气色不是很好,不用这么急着出院。我笑着说,待在医院,你能给我发工资?再说主治医生已经说了我没事,犯不着留在医院浪费资源,我可不像某个人,那么喜欢待在医院,等着我投怀送抱。
余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任由我办理出院手续。出院的时候,我没有通知任何人,一个人拎着包出了医院的大门。
公交车里,手机时不时响起,沈希袆和沈岩陆还有许雁秋陆续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很好,只是提前出院而已。公交车外,风景依旧温柔,只是不曾停留。
我没有直接回奕景小区,而是来到了交警队,白砥直在看到我时的惊讶一闪而过。
“你出院了?”白砥直接过我手中的包,又给我倒了一杯水,“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隔了那么多年,他再次开车,确实很紧张,那天的雨又那么大……可是他一路上都开的很稳……”
白砥直微微一愣,像似明白我此行的目的,或者从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我为什么来。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看了我一眼,从旁边一堆材料中取出一本未装订的卷宗推到我面前。
我方向感不好,所以交警画的图根本看不明白,也无需去看,卷宗里的照片更为直观。照片里,玻璃碎落的覆盖了半个路面,隔离栏散落曲折的斜穿了马路,对面的车辆越过右侧护栏,车头尽毁,玄晋予的车侧翻,看着地上的痕迹,似乎滑行了很远……
我看完一张张照片后说,“对方是醉酒驾驶?”
“车内两个人,当场就死了,”白砥直抿了抿唇,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岚子,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这是个意外……”
“所有的意外都是命中注定,”我淡淡的说,“你不用安慰我,这只是个事故而已。”
惊心动魄的场面,血迹斑斑的现场,清理到卷宗里不过是十几张照片而已。你的伤痕累累,你的魂飞魄散,你的人生转折,在那天目睹事故的路人眼中,也不过是你的故事。
白砥直看了看我,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他又怎么会明白我的意思,所有的照片只是告诉我那天发生了惨烈的交通事故,没有显示玄晋予去了哪里?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只有我知道,或者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沈岩打电话过来,问我在那里,他来接我,我告诉他这就打车回去。我告诉司机奕景小区,司机却将我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我下了车,“师傅,这是哪里?”
“春阳路啊,”师傅有些莫名的看着我,“你刚才不是说春阳路嘛。”
是吗,我刚才不是说回家吗?是谁带我来到了这里?
站在路面,那十几张的照片浮过眼前,一张张那么清晰,可与眼前的景色完全重合不上。清洁的路面,再也找不到玻璃碎片和血迹斑斑。川流不息的车辆,熙熙囔囔的路人,有谁还记得这里曾发生过交通事故,即便有人记得,留在他们嘴里的不过是一句对性命的感叹而已。
我们再怎么谨慎小心,遵守秩序,也躲不过藐视规定的人制造横祸带来的无妄之灾。
回到奕景小区,我径直用钥匙打开了2101的房门。自从搬到奕景小区,玄晋予就将他房子的钥匙给了我一把,我从来都没有用过,包括那天坐在门口,也只想等他回来为我开门。
玄晋予曾说,“沈岚,这座城市只有这扇门一直为你打开,只要你愿意拿出钥匙打开这扇门,一定会看到房内的我。”
如今我打开了门,可是他的人呢?里面的一切依旧,他去了哪里?
沈岩要回学校,问我一个人有没有关系。我笑着说,我能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来,不都是一个人吗,以前早已习惯的事情,现在还需要再习惯吗?
沈岩回校后的,陆续有人过来,首先来的是沈希袆,问我要不要搬到凌湖山庄跟他们一起住。我摇摇头,拒绝了,那里也有玄晋予,但那里的玄晋予是属于他们的,只有奕景小区2101室里的玄晋予是属于我的,而且只属于我一个人。
沈希袆好多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想留下来陪着我,可是那边的那个家庭也是惨不忍睹,他们比我更需要她。
沈希袆走后,许雁秋来了。她没有说让我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她问我是否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心存感激的谢绝了。我知道,自从她跟了楚乾的那天起,就一直想对我好,不论是弥补还是发自内心,我都感动。
我握住沈希袆的手,“阿姨,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等有空,我就去看你。”
许雁秋是我佩服的一个女人,为了一份爱情,为了一份安稳的生活,为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一面忍受着不明事理的人对她的嘲讽,一面极力的想与我营造良好的母女关系,也真够难为她的了。
她与沈希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沈希袆这一路走来坎坷不平,学会了对现实隐忍和妥协,却丢不了她的本性中的那股狠绝,不然当年她不会狠心抛下我,尽管她说是因为当年太懦弱,可懦弱何尝不是一种冷酷无情,自私的表现。一如现在,她始终没有开口说留下来陪我,因为她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有事。或者是血浓于水的传承,我和她都会在绝望的时候为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都痛恨轻言生死的人。
许雁秋看似柔弱,有着对生活的逆来顺受,可性格中却有一股韧性。当年即便没有她,还是会有其他女人出现在楚乾身边,即便没有任何女人,楚乾还是会抛弃沈希袆,她完全没必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以至于在给楚崖取名字的时候坚持单名从山,不过是想有一天,我能认祖归宗,成为楚岚,与楚崖成为真正的姐弟,与她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这也是她追求完美的一面。
她们二人,在走到一条胡同里,遇到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沈希袆会返回,会坚决放弃,另寻他路,那怕是开山辟地也不愿意扫清眼前的障碍。许雁秋不同,她有着愚公移山的耐力,会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