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叔。”我站在卢叔身后小声道。
卢叔一顿,转过身来,他的脸其实没什么变化,因为我上次从宋村离开的时候,他的脸就已经很白了。
只是现在流下的眼泪是红色的。
卢叔用袖子擦了把眼泪:“云丫头啊,你们回来啦。”
“嗯。”我抿抿唇,忍住心中酸涩的感觉,仰起头看卢叔,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卢叔,你要走了吗?”
“是啊,本来回来的时候,大夫就说我只有三个月的活头儿了,没想到死乞白赖的又活了快两个月。”卢叔的笑容有些自嘲。
他蹲下来,拍拍我的肩膀,微笑道:“云丫头,卢叔是做了坏事,所以才得了报应,你不用替我伤心,卢叔也不后悔,就是觉得把你卢婶一个人扔下,卢叔心里不安呐,她现在还带着妮儿……”
我认真地看着卢叔:“卢叔,有没有我能替你做的?”
卢叔摇摇头:“没有了,你卢婶从小就泼辣坚强,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会对生活低头,现在还有城隍爷和村长照顾着,我只是怕她伤心,把眼睛哭出毛病来。”
我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用手背擦去眼泪。
卢叔深深叹了口气:“哎,人呐,可千万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做事,不然……”
卢叔没有说下去,可是他眼里的遗憾都快溢出来了。
我盯着往远处走的卢叔,他的背影很沧桑,走到路口的时候,黑白无常的身影也拐出来了。
白无常用锁链拷住卢叔的脖子,卢叔的脸上顿时一阵青紫,但卢叔还是强忍着难受回头朝我挥挥手,微笑着告别。
我忍不住往卢叔的方向走了几步。
白无常想了想,又把卢叔脖子上的锁链摘下来了。
卢叔急忙对白无常道谢行礼,就这样,黑白无常带着卢叔上了黄泉路。
院子里卢婶的哭声还震天响,卢婶在我们村人缘很好,一直到晚上村民们都没有离去。
卢婶抱着妮儿,窝在炕脚眼神都放空了。
钱叔就带着叔叔大爷们帮忙操持卢叔的后事,姑姑婶婶们则是陪着卢婶外加照顾妮儿。
李大娘当了城隍之后就挺忙的,一直到晚上才过来,也免不了一阵心痛。
因为卢婶的关系,即便卢叔常年不在村子里,村里还是因为他的去世,而静默了整整七天。
陪着卢婶守完灵,我们买了票,回到了莲花市。
“啥?你们也要去三亚?”晨曦手里果冻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吨吨吨地弹了好几圈,“那家里不就剩韩子奇我俩了啊?”
“正好没人打扰你俩练琴了。”方忠宇拄着柜台,笑容要多欠揍有多欠揍,一点都没有就是他去打扰了的自觉。
韩子奇乖巧地坐在距离柜台最近的餐桌旁,一页一页地翻着乐谱,听见我们说话,他才将乐谱合上,捏了捏冻得发红的手。
“二叔说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说不定在三亚的时候,二叔就能想办法把璐璐身上的妖气去了。”韩子奇说。
璐璐屁股就坐在韩子奇的乐谱旁边,一边咂舌一边在自己身上来回摸:“妖气长啥样啊,我自己咋感觉不到呢?”
我窝在柜台里,拄着脸扭头问方忠宇:“二叔说要是没有三天内的票,我们就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
“别呀!”方忠宇激动得差点爬上柜台,“我都跟我姥爷说了,咱们一起走。”
“呦,小娃娃们都在呢?”油糊糊的声音随着推开门的声音响起。
我们齐齐看过去。
我皱紧了眉头,半个多月不见的胖房东,他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