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片刻后,青年在文件上写了一点什么——或许是签名吧,随后青年合上文件夹,将注意力转到郑伯和贺冬身上。
青年并没有将他高贵的头颅完全抬起,只是转动眼珠,眼睛向上瞥来,略长的刘海垂在他的眼前,他的目光就这么透过刘海的发梢落在贺冬身上,背光的阴影、冷漠的神色还有那锐利的眸光——青年就像一只毒蛇,阴鸷,尖锐。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贺冬感到很不自在。
青年静静看了贺冬两眼,转而对郑伯说:“他很脏。我不要。”
青年的声音平淡、悦耳,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或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他的说话内容却让贺冬感到恼怒!
——这是□裸的侮辱!
贺冬没有将这种愤怒表现在行动上,只是沉默地站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天知道他现在已经想甩袖走人了。
但郑伯对青年说:“少爷,他已经经过全身检查了,他非常健康而且拥有良好的卫生习惯。”
青年冷淡地说:“我不喜欢他皮肤的颜色,看上去一点也不干净。”
贺冬的皮肤是古铜色的,这是他常年在阳光下训练、劳作的结果,几乎每一个军人都拥有这样的肤色,甚至更深沉。
而郑伯也为贺冬解释:“这是常年接触阳光的原因。这样的肤色正能说明他有能力为您服务。”
青年没再说什么,只是那双蛇一般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贺冬,像是在审视什么,但似乎又带着一点轻蔑和厌恶。
贺冬讨厌这样的目光,仿佛自己在青年面前就像是一颗待挑拣的大白菜,而不是一个人!
贺冬怒火腾起,但想到这份工作的高薪以及之前郑伯说过的话,他将自己的怒火按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青年收回了目光,重新埋首于公文之中,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那就他吧。”
郑伯退出书房后,贺冬站到楚暖后侧方。大约是习惯了,楚暖埋首于文件之中,完全视贺冬为无物。
贺冬站了一会儿,无聊之余开始打量楚暖的样貌。
从贺冬角度看去,他只能看到楚暖的侧脸,而且还只是小半张。
楚暖皮肤很白,像是很少见阳光,又像是缺乏血色。楚暖也很瘦,他低着头,露出的脖颈纤细得让贺冬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将它捏断。
贺冬还发现楚暖的手很漂亮,像是传说中钢琴家的手,但骨节分明,光线明亮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透着一种病态。
贺冬知道,楚暖并非天生体弱,只是十年前的一场车祸夺取了他自由行走的能力,长期与轮椅为伴的后果就是身体逐渐虚弱——和久坐没有运动有关系,也和楚暖的精神状况有关——听说车祸之后楚暖的精神状况就一直有些问题。再加上楚暖一人独撑楚家大局,殚精竭虑,消瘦也是必然的。
本来,最初贺冬虽然对楚暖有一定的恶感,但在听说了这些事之后却对楚暖感到敬佩和怜惜:十六岁还只算是个半大孩子,可是这个半大孩子却要强忍着失去双亲的痛苦承担下家族重担,这种压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不过今日见面,楚暖那句“他很脏”却让贺冬对楚暖的恶感再次回升,如果不是这份工作的待遇太过丰厚,贺冬当场就要甩袖子走人。
贺冬以为楚暖会刁难自己然后将自己赶走,不过楚暖并没有这么做,楚暖一直埋首于文件之中,一副根本无暇理会贺冬的样子。
贺冬静静站了两个小时,中间除了女仆送来茶点,在楚暖食用后他帮着端到一边以外,就再没有其他动作。虽然对于出身军伍的他来说就算站上一天也没问题,不过枯燥是难免的,就在贺冬略微有些走神的时候,楚暖突然开口:
“贺冬。”
“到!”贺冬条件反射地立正了一下。
脚跟相扣的声音让楚暖微微侧目,贺冬也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略微羞赧,刚想解释点什么,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楚暖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贺冬有些恼火,但也不好说什么。
楚暖的目光只是在贺冬身上扫了一眼就回到了文件上,淡淡道:“把《国际私法》、美国贸易法以及相关解释拿过来。”
“是。”
贺冬转身走向书橱,面对书橱上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各类书籍,贺冬头大了:这么多书?那什么什么法在哪里?
贺冬硬着头皮在书橱上一本本找过去,但无奈书橱太大书也太多,贺冬看了老半天都没找到。
楚暖不耐烦了,追问:“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贺冬有些窘迫,虽然他认为自己不熟悉书的摆放并不是他的错,但是拿书这么没有难度的事情他都没能做好,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楚暖轻哼一声,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冷淡地说:“国际私法,右边数过去第三个书橱,右边,第四层。贸易法,左边,第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