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瞻月站了起来,可依然埋着头。
赵靖虑她年纪不大,也不想太苛刻,主动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想引她坐到床边来。
男人粗硬的手,刚隔着绣梅的宫服捏上她细弱的手臂,她就被烫得一哆嗦。
触碰到她的赵靖自然是感觉到她的反应,一时也有些吃惊。
女子第一次侍寝的诚惶诚恐,他没少经历过,也不甚在意,却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怕成这个样子。
他耐着性子拉着人坐到一旁。
齐瞻月从未与外男如此亲近,赵靖身上淡而悠远的沉香与麝香,当即把她笼罩住,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可那张水墨画的脸上,不是少女的羞怯霞红,却是惊惧的惨白,可内里,她怕的不是女子的初夜破身,而是这个男人,和他的皇权。
赵靖尝试安抚,可实在不得其要,说出来的话也同人一般,硬邦邦的毫无头脑。
“原本你就是秀女。”
是啊,伺候这个男人,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他招至这御前做宫女再宠幸,这么多此一举后,这事仿若就变味了。
听到赵靖的话,齐瞻月这才回过神来,无边的恐惧中,忽而生出丁点勇气,她咕噜一下滚到那脚榻下面。
双膝跪地,俯身大拜,动作麻利,声音却不理直气壮。
“奴婢不敢。”
赵靖不想这瘦弱的女人,身形倒是矫健,见那身影跪于自己脚下,额头枕手触地,十分诚恳,一时也拿不准这究竟是她难为情,还是真不敢。
可宠幸齐瞻月,于他不是想不想,而是一定要做的一件事。
齐瞻月等不到赵靖开口,后颈满是细密的汗珠,那勇气拼着她这些年总认人性本善,皆有恻隐,居然很是胆大妄为继续轻声说道。
“奴婢妄言………”
她稍作停顿。
“皇上并不钟意奴婢,奴婢承受不起皇上的抬举。”
后半句多是奉承,可前半句,赵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钟意”三个字,心中有片刻震惊,已是脱口而出。
“什么?”
声音不大,给了齐瞻月回答的底气。
“太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会责罚奴婢的……”
明明是委婉到极致的话,赵靖也顷刻领悟到,这女人居然猜到了他为何要她侍寝。
虽不是明面上的,可到底是曾经许给裕王的女人。
那日宫闱局呈了秀女名册到寿康宫,太后已做主命人划去了齐瞻月的名字。
虽说默许给了裕王,但时过境迁,齐太嫔幽禁古寺,裕王也登基无望,太后虽还是太后,可却不想给破落的齐家这个脸面,纳给裕王。
可同时,要这女子给新帝做嫔妃,那岂不是在打裕王的脸,那到底是亲儿子,太后如何不维护。
赵靖对太后的用意心知肚明。
而他也并不是可怜齐瞻月,经那旧事和如今选秀划名,可能以后成婚的难处,单就是他的内心,要和太后拗这股气。
哪怕他已是一朝天子,在太后心中自然是比不上亲生的儿子,虽没明言,但似乎就是在说,就算是太后看不上的女子,沾过裕王的名头,他赵靖也不配。
今日去寿康宫问安,太后得知他让齐瞻月到养元殿做事,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压着养母的恩情孝义好一通教诲。
可想而知,赵靖今日的不畅快,从何而来。
这些事,齐瞻月并不知情,她是仗着自己的几分聪明才挑明了皇帝所想,可她不是胆大妄为,而是想拼一拼,给自己博一线生机。
她再清楚不过,以她的家世,万没有做太后与皇帝斗气角力工具的能力,随时随刻都可能万劫不复,甚至连累齐家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