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又要奖励我和山姆了!我们天天早出晚归,他看在眼里。我和山姆的这个第一步最难也最重要,其实彼得并没期望这么快出结果,这是意外的惊喜。我们第一步走快了,项目的整体进度便立刻加快。彼得又要带我们去喝酒,我真想说我要回家睡觉,山姆和我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彼得没有留意我们,跑去办公室拿了外套挥手叫我们走。还好,这次是吃日本料理,喝清酒。
我还是为山姆忧心忡忡,真怕他有意外。他是个天才,更是个难得的好搭档,我们朝着一个目标努力,他拼命,我也如此。平心而论,我很喜欢他,希望他平安无事。
接下来的一周,我和山姆逐渐增加了选样因素,从20增加到60,再到80。选样因素越多,模拟出来的效果就越接近现实。到了第二个版本,我们把选样因素增加到了100。而同时我发现山姆越来越频繁地啃指甲,他敲击键盘的手指上就快见不到指甲了。我虽然很担心,却无能为力,只能暗暗为他祈祷。在美国就是这样,十八岁开始就是成年人了,就算是亲爹亲娘也无法干涉孩子的私生活。
就在我们完成100乘100矩阵验算的时候,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山姆因过量使用冰毒被送进了医院,生命垂危。山姆一连几天没来公司,当彼得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觉得这小子可能要彻底废了。
我希望彼得能臭骂山姆一顿,再难听的话都好,那样说不定山姆还能回公司。可是彼得这次出奇地安静。彼得曾放下身段去人力资源部找苏贝尔,请他手下留情。结果正像他所预料的,遭到了断然拒绝,这反而让苏贝尔报了一箭之仇:“对不起,这一次跟王雨航的事情不同,说破天都没用。公司不会聘用吸毒者,更何况是个吸毒成瘾的人。”
我和彼得去医院看山姆,他已经脱离危险,仍然吊着点滴。彼得张开双臂,给了山姆父亲般的拥抱,很久很久,他的眼眶里似乎噙着泪,又尽量不让它流下来。他轻声叮嘱山姆好好养病,告诉他只要人没事就好。山姆默默点头,只说了句“对不起”便哽咽了。彼得问山姆以后有什么打算,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山姆眼里含着泪,用嘶哑的声音回答说:“我父亲要接我去加州,他为我联络了全国最好的戒毒所。我想康复以后把我的故事写成书……”
彼得为损失一员主将而心情沉重,可在回公司的路上,他掩饰得很好,跟我说着“章鱼”的进展,假装轻松。我却深知,在这紧要关头,这一员大将抵得上千军万马。
我清楚我与山姆的合作到此结束了,心里有一丝怅然若失的凄凉。
他来自哈佛(1)
彼得开始为我物色新搭档,在我为“章鱼”孤军奋战期间,洛克又接连发生了三起类似菲雅的事件,都是大客户,而且罪魁祸首都是衍生产品。三家公司相继把洛克告上法庭,官司一桩接一桩,彼得忙得团团转,会议一个接一个,火药味儿弥漫在洛克的每一个角落。
我看彼得焦头烂额,也不忍烦他,一个人接着进行100乘100矩阵及以后的验算。当我验算到200乘200矩阵时,把能考虑的因素几乎全考虑到了。这时出现了一个参数问题,我尝试很多遍都无法解决,我近乎绝望了。一天下午,我在小隔间陷入苦苦的思索,安德鲁跑来说:“雨航,你去帮我看看,我的电脑好像有问题。”我脑袋里都是参数的问题,下意识地起身跟安德鲁来到他的电脑前。原来他有几个试算表的功能不明白,我便坐下来,耐心地演示给他看。
“王雨航,你在这儿干什么?!”彼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朝我大喊。
“我在教安德鲁……”我转过头,向彼得解释。
没等我说完,他便大声呵斥:“安德鲁有问题应该找我,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是不是嫌事情太少了?好啊,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你交出200乘200的矩阵验算,否则就给我滚蛋!”之后,他又转向安德鲁说:“安德鲁,你过来。”彼得看我和安德鲁都愣在那儿,他打起响指,嘴里嚷道:“快!快!快!”
我简直莫名其妙,难道不需要团队精神吗?我帮助安得鲁有什么错?我满腹委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脑袋里一团糟。大概五分钟之后,安德鲁回来了,我问安德鲁情况怎么样?他扮了个鬼脸,指指彼得的办公室说:“他近来不爽,我们少惹他。”我心想我够体谅他的了,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唉!
晚上到家,我一头倒在床上,鞋都懒得脱,依然满脑子参数,心想:“梦啊,梦,帮帮我,告诉我谜底吧!”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紫苓过来拍我,我一个激灵惊醒,朝她大吼:“干什么呀!好不容易睡着,你烦不烦?”紫苓怔了一下,继而又笑着说:“对不起,我以为你闭目养神呢!看你脸上急出好几粒痘痘,我做了薄荷绿豆糯米汤,吃一碗再睡好不好?”紫苓放暑假了,她每天变着花样做消夜等我回家来吃。可我哪有心情吃,翻了个身不理她。紫苓帮我脱了鞋子,给我盖上毛巾被,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了。
我心里有点惭愧,其实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早出晚归,家里什么事都推给紫苓,她读书也很忙,可是还要想方设法让我吃好、休息好……唉,以后慢慢补偿她吧。我这样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是一大早到公司,发现我的座位上坐了个陌生人,那人四十岁上下,大脸上蓄满了大胡子,黑森林似的密密麻麻,与浓密的黑发连成一片,使过于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病态,一双黑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我走上前,礼貌地说:“您好!”他站起来说:“你好!你是王雨航吗?”我点头,他又自我介绍说:“我是亚当?布罗迪,你的新搭档。”这让我吃惊不小。据我观察,亚当一准是犹太人,黑眼睛、黑头发,病态惨白的肤色。纽约证交所附近多的是他这样的人。
亚当穿着休闲服,还皱皱巴巴的,这与公司的规定背道而驰。洛克规定,只有礼拜五员工才可以着休闲装上班,但必须是“Business Casual”,潜台词是必须整洁,不许邋邋遢遢。可能我没有掩饰住我的吃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亚当却很随和地说:“咱们来看看‘章鱼’吧!”
他来自哈佛(2)
中午我与亚当闲聊,他先给我出了道题:“如果你有一辆劳斯莱斯,你要出去度假一周,为防车子被盗,出去之前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都没想就说:“把车交给保险公司喽。”
亚当笑说:“Got you! 你再想想。”
见我愣在那儿,他说:“如果换了我,就去银行贷款五千美元。”
我越发糊涂了,心想车子和贷款有什么关系?亚当接着说:“我去贷款的时候,银行业务员一定会问我拿什么做抵押,我就拿劳斯莱斯做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