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本想设计将我和小燕一同除去,到时朝堂风雨飘摇,只剩子谦一人……”
“是啊,”柏影痛快承认,“乳臭未干的孩子罢了,能有什么威胁?”
曲悠又急又怒:“他如此信你,你——”
“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如今计划是落空了,”柏影一拍手,哈哈大笑道,“你们算得这么准,我哪里还能带兵逃走啊?只能鱼死网破,把你们骗到这里了。”
他敛了笑容,阴森森地道:“周檀,你知道吗,你引见艾笛声给我,让我第一次见到宋世翾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杀了你,倘若没有你,只凭周彦,只凭苏朝辞,还有朝堂那几个迂腐文人,都不能把我逼到如今的境地。”
周檀捂着胸口道:“荣幸之至。”
柏影从袖口摸出了一枚引线一般的物品,平静地说:“不过没关系,你,你的夫人,还有马上来寻你的周彦和小皇帝,今日都会死在这里的,就算我此生再无机会走回正路上,也要拖着你们一同下地狱。”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听见身后的墙壁传来细微的动静,这声音越来越大,想必是有很多人来到了墓室之外。
“哈哈哈哈……他们来了。”柏影眯着眼睛,非常愉悦地道,“周檀,你有翻天的本领,如今又能如何?”
曲悠扫视了一圈,心中一片冰凉。
方才摔下来之后她就觉得不对,这异香的味道太过浓郁,稀释了空气中的刺鼻气味。
墓室外围的浅水道因为长久不通,呈现出一种漆黑的墨色,她本以为是脏污,如今想来,或许就是柏影提前布置在此处的火油!
当时李缘君炸了岫青寺正殿时,便是提前埋下了火油。
柏影说要“同归于尽”果然不是托辞,自古皇陵幽深,这么多火油,就算炸不死也会呛死。
她还在飞快地思索着如何逃生,便听见身边的周檀轻轻笑了起来:“我能如何,我要如何?你抓了我夫人,骗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想到如今的境遇了。”
“是啊,是啊,”柏影重复了两声,紧紧攥着手中的引线,“你有不世之才,春风得意,人生圆满,无论在什么境遇之下都能力挽狂澜……就算是在病榻上,三言两语,也能帮着宋世翾成功游说江南贵族。我曾经惧怕的、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一切你都能做到,而我,却只能用抓了你夫人这种卑劣的手法,才能把你困到这里。你说这句话,不就是嘲讽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吗?”
周檀仍旧带着嘲讽而悲悯的笑容,没有答他的话。
曲悠不合时宜地出神了,自从结识周檀以来,他似乎就有这样的魔力——周遭所有人永远能被他三言两语激起情绪,譬如方才,只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柏影明显激动起来。
人一激动,就生弱点,这连她都明白得很。
而周檀还在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你真以为你今天杀得了我吗?”
柏影冷笑了一声,不以为忤。
“你难道就不好奇,太子妃为什么会在你没有允准的情况下突兀动手?”
曲悠忽地想起,方才柏影见到李缘君时,似乎说了一句“你太心急了”。
“你们本不该这么急的,可我却等不了了,若再给你们一些时日,叫你们瞧出我与陛下的打算,那就不好了。从前你们肯信,不也是因为罗江婷为你们暗通消息么,她若有你一半聪明,大概也不会催促李缘君急急动手——她太想高枕无忧地继续做贵妃了。”
“你笃定陛下必对我生嫌隙,大概是因为你送进去的那个消息罢?”
说到这里,曲悠有些意外地看了周檀一眼。
他口中的消息,就连她都不知道。
“你……”
柏影终于面色大变,他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地退了两步,恍然大悟,声音急得有些发颤:“那个消息——”
周檀接口道:“没错,那个消息是我放给你的,你以为,若不是我自己肯漏出来,这么多年都查不到的东西,你会这么轻易知道吗?”
“你这个疯子……”柏影甩了甩袖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忍不住骂道,“你竟然敢……竟然敢……”
“你找人写的供状,在入宫之前已经被我换过了。”周檀道,“陛下那夜看了,并且在罗江婷面前烧了的,只不过是一张白纸罢了。”
柏影怪笑两声:“看来你终归是怕了。”
“我怕什么?”周檀叹了口气,十分真诚地说道,“阿怜不是将我的打算都告诉你了吗,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哪还会在乎这些事情。”
他把“活”字刻意咬重了几分,柏影听出他的意思,面色变得更白。
“好、好,你算无遗策,既然如此,那你必然也不在乎今日死在这里罢!”
周檀哈哈大笑,扶着曲悠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我有我要做的事,有我的去处,什么时候死,只有我自己说了算!你——能奈我何?”
他话音刚落,一侧便突兀地扑上来一团黑色的影子,柏影心神不宁、猝不及防,一时间竟被他死死抱住,二人一同从陵墓中央的高台上顺着金阶滚了下来。
周杨一手抓住柏影握着引线的手腕,一手摁着他的肩膀,飞快地喊道:“兄长,你沿右手边数八块金砖,扣其中心。”
曲悠眼疾手快,不等周檀行动,便先数了砖数,她依言扣响,果然见封闭的墓室顺着通风口缓缓开启,露出另外一条长长的甬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