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气突然冷了起来,白天热得如火,晚上冷如寒冬,这沙漠的天气在一天之内便将一年四季过了个全。苏老爹找来羊毛大衣给她披上,让她在自己身边乖乖地睡去。
在这荒天野地,那也不用避嫌的,苏老爹每天睡觉身边只带三件宝贝,一件是水壶,一件是腰刀,剩下的一个,便是宝贝女儿了。
第二天一早,苏巧儿懒懒散散地起来,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阿爹哪儿去了?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却见昨晚的小丘不见了。苏老爹脸色异常冷峻,道:“是流沙。”
苏巧儿淡淡地哦了一声,并不知遇上流沙又怎么了。
这时众武师也都围了过来,像炸开了锅一样,纷纷欢呼起来。苏巧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挤过去一看,见地上不远处的沙土中竟有好几大堆的货物,其中有丝绸、瓷器、田玉石、海贝、昆仑软玉等极为贵重的货物,货物似天上掉下来一般。
苏老爹今早第一个起来见到这些货物,比起自己所有的还要多出许多,心头一阵狂喜,暗道老子当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得老天爷眷顾,让自己把上一回让匈奴兵劫去的本钱连本带利的都赶了回来。
可是现在别人都在大呼快意的时候,苏老爹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
丝绸、瓷器是从东方运到西方的,而田玉石、海贝、昆仑软玉却是西方运到东方的,这两堆货物并不是同一路人的。也就是说两拨人到了这里都遇难了。更让人怵目惊心的是,货物堆中,竟然还有一百多具干尸。
苏巧儿看着那些货物并不如何高兴,对她来说,家里的钱财已经够多了,偏偏阿爹还要不辞辛劳地赶来。此时见了骨骸她不由吓得脸色惨白,可是害怕归害怕,却也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在沙漠中,见到尸骨比见到石头还要容易些。她揪着小嘴从东看到西,见这众多尸骨中,有大有小,心头闪过一阵的伤心。
若是自己被埋在这黄沙之中成了白骨,定然是这具最小的吧?
正想着,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两人却在暗暗祈祷,他们半曲着身子双手合十,嘴里面暗念着经文,为死去的人做福,这是拜火教的教义,这些信徒们崇尚光明、和平、洁净,为西域众国所信仰。
兀难长老年着一堆堆尸骨,暗自叹息一阵,在他们眼中,火、水、土都是神圣的,人死后只能*,让秃鹰吃掉,而这些尸骨该怎么办?
就这儿放着吧。
苏老爹想到流沙不由背上一阵冷汗。在沙漠中遇上流沙便如同遇上死神一般。
兀难长老道:“这地方有流沙,得马上离开。”苏老爹到底舍不得将这些货物舍弃,吆喝着众武师将货物都带上,一边吆喝一边帮着将货物装上。兀难连连摇头,自顾着道:“世人皆有心魔,我等传教远远不够。”
走得一日,苏老爹终于撑不住了。
他们在流沙中迷失了方向。原来的绿洲现在找不到了,原来的戈壁也不见了,他们该往哪走呢?最要命的是水也没有了,阿里西斯正跪在地上祈祷,嘴里面念念有词,求太阳神给他们水源。
苏巧儿心里面好笑,暗想这个小伙子真不知好歹,大热天儿的向太阳求水,这不是活见鬼么,若真求来一团火,我看你是要还是不要?
当夜扎营,苏老爹最终决定杀骆驼来救命。这里的骆驼全部都扛着货物,杀一匹骆驼就意味着要丢掉一些东西,众人齐齐地看见了苏巧儿的“小家伙”,这可是个闲牲口。苏巧儿见众人要杀自己的骆驼,心头一阵鹿撞,慌道:“不行的,阿爹。”
这时已经有几头骆驼在武师的尖刀之下流出了眼泪,其中有“小家伙”的妈妈,小家伙一阵哀嚎,围着老骆驼打转。苏巧儿还欲再说,却见武师的刀子已经向小家伙捅去了。
苏巧儿大呼不行,突然扑过身去挡在前面。苏老爹脸色异常冷酷,道:“巧儿,别胡闹。”苏巧儿一阵委屈,转而看向贾老头,贾老头也道:“巧丫头,生死关头不得使性子,你骑我这匹吧。”
苏巧儿见此时自己说话也起不了作用了,突然猛捶了捶小家伙,急道:“你快跑远些。”可是小家伙小山一样的块头,她这一双粉拳挠痒痒还可以,打疼那是决计办不到的。
小骆驼只是围着老骆驼打转,一个劲儿地嚎叫。苏巧儿心头大急,突然从武师手中夺过尖刀,在小家伙屁股上狠狠地锥了一下,小骆驼吃痛,惨叫一声飞也似地去了,消失在沙丘后面。
苏老爹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第二日天还没全放亮,苏巧儿便被苏老爹叫起来逃命。听苏老爹说,是来了流沙。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尸骨,自己会不会也像那些人一样?红颜白骨可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情。
第一卷 楼兰古国 第二节,大漠荒颜
这时兀难长老神情有些慌张地快步过来,大胡子吹得凌乱,几乎便将脸盖过了,苏巧儿很少见到兀难长老如此慌张,不由称奇。
“流沙过来了,苏火者(拜火教对信教之人的称呼,就如同佛家把礼佛的俗家人称为居士一样)快些让人开拨。”苏老爹大跳起来,赶到人群中挥手吼道:“大家伙把东西看好了,往西南方向走。听见没有,都*快点。”
苏巧儿见阿爹在人群中一个个地推,一边吼一边指挥,正要过去帮忙,突然眼中一涩,哎哟一声,道:“沙子钻眼睛里去了。”兀难长老也没在意,径直喊道:“阿里,看好苏小姐。”说完便也过去帮苏老爹指挥驼队。
阿里西斯湊过来道:“苏小姐,我帮你吹吹。”说着就湊过来。苏巧儿不好意思,将他的脸推开,咭地笑道:“不要,我自己来。”正说着身子陡然间一轻,吓得她大叫一声。
流沙来了,在流沙之前都会有大风。苏巧儿从来都不信她是弱不禁风的,在家的时候,有时候阿里西斯跟她比拳,她总是能轻易地胜出,当然,这都是阿里西斯让她的,她自己也知道,但时间一长她就认为自己胜出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可是此时大风一到,她便似小鞭儿一样飘了,头上的纱罩也吹得不知哪里去了,一头乌黑青丝在风中肆意地舞蹈起来。
不远的地方黄沙弥漫在整个天际,如同一道百十丈高的土墙向这一只驼队压过来,风沙未到,风的怒吼之声先来了,如同什么猛兽恶鬼在狂叫一般,举目所及之处,一道黄色的沙柱直卷过来,在空中扭曲着身子显得那么不可一世,只有龙卷风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阿里西斯将苏巧儿拉住,同样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却呵呵地笑道:“起风了。”苏巧儿大窘,心道这小伙子尽说废话,自己当然知道起风了。这时兀难长老过来喝道:“阿里,快扶苏小姐到驼架边上去。”阿里西斯对这个长老也是十分畏惧,暗暗地向苏巧儿吐了吐舌头,忙拉着苏巧儿跑到边上的骆驼旁边,一个抱着一个驼峰偏过头去避风沙。
苏老爹眼见龙卷风就过来了,拼命地赶着驼背向前,贾老头也哇哇大叫道:“日他爷台的,这道道儿都不顺,老子下回说什么也不来了。”一百多武士也都乱成了一锅粥,拼命地赶着骆驼向西南方向逃窜,兀难长老一个人留在最后面,指挥着众武士从容地逃走。
苏老爹见兀难长老在后压阵,知道不会有事,忙赶到前面引路,让贾老头在中间帮衬。
“都他娘的快点儿,到了楼兰,我老苏出钱请你们个个去做大爷!”苏老爹端的丁点儿风度也没有了,活像个泼皮,一边大喝一边赶路,来到苏巧儿旁边,喝道:“你们两个毛孩子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