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也不同意。于是他只好在山门口跪下来,嘴里念着:“姑姑,骥儿此去,生死由命。落得如今下场,是骥儿不如人。辜负了姑姑的养育和教诲,来世再报答姑姑。望姑姑安息。”说完重重磕了九个响头。
他的额头磕破了,血都浸到了石板缝隙里。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啊。大风大浪里起伏,哪里有我们做太平盛世里的老百姓的好?
这些年我跟着儿子媳妇过着舒适的生活。每天喝着小酒,坐在村口的大橡树下,望着远处的帝王陵墓,给孩子们讲几个前朝名人的故事。村里那个年轻的教书先生对此很是不屑,说我讲的都是野史。可我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头子,管它野史正史做什么?
这天我多喝了几杯酒,又坐在橡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
“咱们村可以看到的这两座陵啊,也有个故事。”我说,“我当初给修那公主陵的时候啊,和监工的大太监成了酒友。后来他告老还乡,路过我们村,和我一起喝了一晚上酒。醉了,他告诉我,说那公主陵啊,凤棺里放着的不是人而是骨灰。而且这骨灰只有一半。另一半到哪里去了呢?他说啊,是被先帝装进一个小檀木匣子里,一直放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先帝下葬的时候,把这匣子也带下去啦……”
“道听途说!”教书先生又过来指责我,孩子们畏他,一哄而散。
他神色凝重地对我说:“大爷,祸从口出,切莫议论帝王家的是非。”
我依旧摇头晃脑地品着杯里的酒,他长叹一声离去。这个叫王筹的年轻人是杨相去世,杨家被抄家那年来到我们村子里的。那天他身上还带着伤,奄奄一息,是给我小侄女藏在自家柴房养的伤。这些我没说,但我都清楚得很呢。
谁人能没有秘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那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帝王深夜轻骑来到姐姐的陵墓前,抚着碑石喃喃自语。守陵老头早已经醉得不醒人事,我却清醒而紧张地看着帝王一个人在黑暗里站至东方泛白。
如今,磕头的皇子走了,夜访的帝王离世了,只有这离离原上草,无声诉说着埋葬在身下的秘密。
春风又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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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宁大长公主,陈安王斐嫡长女也,顺帝绍平二十三年生。三十七年,敕封和熙郡主。三十九年,适延州韩潜朗文。朗文者,延州名士韩尧之次孙也,少负才名,以郡主适,除工部侍郎。未几,兵祸起,与朗文赴简州,亲鞠持家。四十三年,朗文殁,谥忠缪侯。同年冬,顺帝崩,宣帝继,改元景佑。景佑元年,敕封元熙长公主,归延州守夫孝凡三载。景佑三年,迎归帝京。
十九年,染重疾,上诏举国良医入宫,为之策。有宫人进曰:“虽太子病夭,未见陛下其忧若是。”帝怒,责之曰:“汝何知邪?公主者,朕之至亲也。太子虽夭,犹可立;皇姊亡,安可复?
二十一年,上诛段康恒。段康恒者,昔镇南将军也,少与主相知。遂由是与帝生隙。二十二年,出京,筑别院于鹤栖山,终不复归。
二十四年,上夜惊,大恸。时有报公主薨。上迎柩至京,废朝五日,赐谥昭懿,葬于山陵侧。光帝改封雍宁大长公主。
——《陈史列传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