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哪次不是这样,不过还好,第一次给他用药,倒是心惊胆战的,这么多次了,我也多少摸索出了一些毒鲛的用药之法,除开那些药性平和的药材,还有一些方子能行。尤其是这次过来,我有机会亲自去鲛人北海岸看了看,具体有哪些毒物,对症下药起来也方便。”
“多谢您了。”
“还有就是,这段时间要忌吵闹……”
“都知道。”角落里传来一个少年冷冷的声音,锐利跋扈的声线,听着有几分熟悉。“怎样能让公子好得快,我们就怎样做。”
宁时亭费力地睁开眼睛。
视线模糊了一会儿,房间的人和事物映入眼帘。
坐在他床前,替他诊脉的,是冬洲城的那位郎中。而旁边坐在轮椅中的少女,是焚绿。
听书守在门口。
这些时间里,听书已经长高不少,冰蜉蝣第一次褪骨快要接近了,这少年也有了几分大人的样子,身上的气质更是沉了下来。
房里烧着水炭火,热气和水汽一起升腾,将人的脸颊熏染得红润温暖起来。屋外大雪纷飞,隐约可以听见风声猎猎。
这一刹那,宁时亭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灵均王府某个冬日的夜晚,他怔了很久之后,才忽而爬了起来,哑声问道:“殿下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醒了?”
郎中对他咧嘴一笑,“晴王爷请我们来的,说公子身体抱恙,要我们来看看。公子不知道,自己这回差点死了么?”
宁时亭的眼神变得有些惘然。
焚绿轻声说:“师父,你昏过去一月有余了,每天靠着殿下传功渡气,返魂香燃烧在册,这才勉强支撑下来。晴王爷害怕您不久于人世,从西洲接来了我们,代为照看。”
听书走上前来,半跪在床边,贴在他耳边,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音入密:“我们来之前,也不知道晴王要搞什么,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没发现我们府上的准备,其他人都安顿好了,我们才前来的。”
“殿下他——”宁时亭仍然要努力说话,“你刚刚说殿下每日为我传功,殿下在哪里?还有小狼呢?”
“殿下被幽囚在他原来的院子里,每天只准来探视公子你。也是他说有治你的办法,晴王爷才肯他进来。小狼跟在他身边,但是被拴着,之前也受了一些伤,近日才好转醒来。”听书悄声说。“晴王对我们,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苛责。公子,你现在觉得身体如何?”
“不对。”宁时亭剧烈咳嗽起来,他抓住听书的袖子,有些着急地摇头,“这不对。”
这不是顾斐音的作风。
他把他们从西洲接过来,只可能是一件事——警告宁时亭。用他们的安危,来造成他的威胁。
听书帮他把水炭火拿近了,宁时亭只觉得浑身发凉:“晴王爷来过没有?有没有留下过什么东西?”
“没有,公子……”
听书正要说话,忽而被外边传令的兵士打断了。
“听说公子醒来了,有王爷命令到。”
所有人都停下话头,往外看去。
宁时亭说:“进来。”
他正要披衣起身,那兵士一板一眼地说道:“王爷口谕,公子大病初愈,不必跪迎。听闻公子醒来,特赐公子一礼,以表爱惜。”
士兵手中捧着一个精致沉重的盒子,小臂长度,他将它放在了桌上,随后告退了。
宁时亭接过来,锁扣咔哒一声打开。
里面是一把匕。首,还有一张字迹潦草、意图明确的纸条。
宁时亭看了一眼,就飞快地关闭了,心脏不受控制地沉沉跳动了起来,冲得他浑身都在剧烈发抖。
言简意赅。
——“杀顾听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