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与灯色的光泽浮在她身侧,游离缭绕在这个房间里,战容肃只觉得这个房间太小了,如此紧闭褊狭的空间,他像是忘记了呼吸一样,不知如何作答。
万宝妆像是笃定了这是自己的珍珠一般,没等他的回复,突然将珍珠攥在自己手上,然后在床边慢悠悠地踱步,如同稚子学步一般摇摇晃晃。
“你知道吗?我以前叫万宝宝哦,因为我是万家最宝贝的小孩。”
万宝妆举着手上的珍珠手串,像是撒娇又像是痴笑,娇憨稚气:“以前啊,我的手上,脖子上,包括脚踝上都带着金和玉,都是我爸妈给我买的。”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泛着粉红胭脂的手腕和脖颈,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哦!你不知道吧,爸妈就是爹娘。”
有的人醉了就会全身泛红,万宝妆便是这样,如今在灯下,更能看见她双颊晕红,软惜娇羞之态。
战容肃立在一侧,定定地看着对方举着粉色的双手示意,视线只顾看着她的眼睛,不敢乱瞥。
万宝妆像是站不稳一般,坐在床边上,摸着耳朵对着他笑:“我阿娘说,等我成年了,就带我去打耳洞,这样以后成亲了还能多要份首饰彩礼,我们还能为你多添一份耳饰的妆。”
说着说着,她流下泪了:“可是他们没有等到我成年,就离开了。”
“他们都离开了我,就剩下我一人。”
“我便再也不想叫万宝宝,可是去改名字的时候,我又不忍心将‘宝宝’都去了,好像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他们的痕迹了,我又舍不得这份亲昵与爱意,突然想起他们说要给我添妆,最后改成了‘宝妆’。”
“我曾在海边一次次从日落看到日出,似梦非醒,醒来后,又一次告诉自己,他们已经不在了。”
万宝妆的眼底沁出泪水,划过脸颊,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耳垂,低声道:“真可惜啊。”
战容肃眼里尽是轻怜痛惜之意,他缓步上前,俯身为她拭去眼泪:“莫要哭了。”
这样的泪太烫了,灼热滚烫,只让人心疼难以。
万宝妆伸手抱住面前的青年,青年这一次没有迟疑,将她抱入怀中调转坐在床边,万宝妆只觉得自己虚无飘游的身子被人用力接住,是那样温暖的依靠,在他怀里发出小声的呜咽。
战容肃抚着对方的鬓发,有些笨拙地轻拍着对方:“不哭了”
直到对方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动了动僵住的手臂,掀开寝被,将对方放在床上盖上寝被。
他看着对方泪盈于睫,伸出食指在她眼下轻轻拭去,拨乱了那长而湿润的眼睫,也拨乱了自己的心。
青年睨见女郎手上紧紧攥着那一串珍珠,缓缓蹲下将其取出,然后握着女郎柔软的手腕将其系上,珍珠的光泽在灯下莹莹闪烁,青年温柔低语:“你是最珍贵的宝贝。”
待到一切完整,战容肃才站立在床侧,半晌捂了捂脸,快步走出去:“红衣,万女郎睡着了,去帮她整理一下。”说罢不等对方回复,逃也似的疾步离去。
红衣打开房门,只见万女郎缩在被子里,侧脸团在枕头里,脸颊上还有湿润的泪痕,红衣帮她褪去鞋袜外衣,取下了发饰,又取了盆温水,用湿热的手帕为她擦拭脸颊与手臂。
万宝妆终于觉得一身轻松舒适,窝在带着青松味的床上,沉沉睡去。
而另一侧奔至书房的战容肃,有些头疼地躺在软塌上,一想到对方睡在自己床榻之上,便有些心绪难平。
他忿忿起身走至书桌旁,拿出一旁的佛经,开始研墨抄写佛经。
“叩叩叩”整理完毕的红衣来到门外,“侯爷。”
“进。”
“侯爷,需要把万女郎唤醒洗漱一番吗?”
“不必了,让她睡吧。”战容肃顿了顿,又道,“备上醒酒汤,若是夜里醒来让她喝下。”
红衣想着万女郎一身酒气团在侯爷的床上,还有桌面上的佛经,有些微妙地笑了笑,又问:“侯爷,已经备好热水了,您去洗漱一番吗?”
“好。”
战容肃坐在浴盆里,墨色长发披散在背后,他扶着额角撑在浴盆边,氤氲的雾气遮住了眼里的情绪,扶着额角的修长手指,无意识抚在自己眉心鼻梁之上,仿佛还有那样电触之感。
水清倒影,等他发现自己的动作时,倏然拍向水面,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