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们这次偷偷溜出来另有打算,并不是来管这档子事的,不过我还是让拖船靠上了岸。直到走上河堤,我才看出来他们到底在弄些什么名堂:这些人非常熟练地将85毫米高射炮从圆盘型炮座上卸了下来,然后拆走炮闩,切断炮管,取下制退器,将观瞄装置全部拆下,用撬棍撬下身管上的钢箍,不多一会儿,一门六七米长的大炮就变戏法似的成了几包废铜烂铁。
&ldo;嘿,你们这是干什么?是要拆掉旧炮换新炮吗?&rdo;我奇怪地问道。是的,在逼近中心城的人民革命军舰队中有两艘载机量超过四十架的大型航母(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也许防空司令部意识到这些也许完全不能发射的旧炮难以应对威胁,所以打算连夜换上新的。
&ldo;哈哈哈哈……&rdo;听了我的问题,那帮士兵的反应却大出我意料之外。他们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样,纷纷哄笑起来,&ldo;新炮?是啊,等我们卖了这些废铜烂铁,才有钱去娘们那里打一炮嘛!&rdo;
虽然我巴不得联军一方早点输掉这场战争才好,但是这些家伙的表现却刺激到了我意识中作为军人的基本价值观:&ldo;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随意拆卸军队武器?这是盗卖行为,要上军事法庭!&rdo;
&ldo;错了,小姐,这是我们的军魂,&rdo;一个为首的家伙流里流气地说出了这句更像是哲人说的话,&ldo;从古至今,从上将到列兵,但凡碰得着东西的,哪个不拿公家的东西转外快?许你们吃肉,我们就不准喝汤?&rdo;
这下轮到我和戴维斯相视无语了。是的,这确实是军魂,或者说,是理想国的国魂。如果没有这些军魂、国魂,我们怎么可能见到这个&ldo;一切皆有可能&rdo;的理想国呢?是的,看来倒是我俩大惊小怪了。
在悻悻退回拖船后,我觉得夜里的河面上阴风四起,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凉意,于是转身走回了驾驶舱里。刚一钻进半人高的舱门,就差点与一名救国阵线的技师撞了个照面。
&ldo;哦,对不起,对不起,&rdo;那技师连忙道歉,&ldo;李笑云同志,我正想来找您。&rdo;
&ldo;怎么了?同志?&rdo;
&ldo;我们已经发现了空投箱溅落的位置,就在上游五公里处,但愿它能够自己浮在水面上。&rdo;
第一百一十三章您好,马赫迪
&ldo;真的?找到了?&rdo;我听他说找到了溅落地带,心中刚才因为与那帮很有&ldo;军魂&rdo;的公司卫队士兵争吵而积蓄的一堆无名火当即消了大半,&ldo;在哪里?怎么知道的?&rdo;
&ldo;是本城彻底自由党的负责人伊琳娜同志用无线电告诉我们的,&rdo;救国阵线的技师答道,&ldo;我们已经按照她所说的地点,在地图上标好了坐标。他们在从这里往上游大概四公里的水手之哀浅滩上发现了你所说的红色降落伞,但是当时正好有一艘运沙船开过去,因此他们没有接近那儿。&rdo;
水手之哀浅滩我倒是知道,而且很熟悉。那是一块由河流沉积物形成的低于河面的三角洲,很容易让吃水深的船只搁浅。上次我和戴维斯在中心城私运军火的时候,就曾经打算把那架无法开回&ldo;自由&rdo;号航母的h-11直升机沉在那里,结果倒差点给河里的食人鱼们当了点心。不过目下汛期将过,想必不会再有大群食人鱼在这一带出现了。&ldo;好,那就全速前进,赶紧把船开过去,&rdo;我像一名真正的船长一样下令道,当然,这话纯属多余,&ldo;哦,对了,你刚才说谁是本地彻底自由党的负责人?&rdo;我突然感觉自己刚才似乎漏了点什么,赶忙问道。
&ldo;呃,是一个叫伊琳娜的女人。&rdo;技师说,&ldo;今年早些时候在这里呆了好一阵子,后来去了旧华盛顿城,回来时就被任命为本地彻底自由党负责人了。说实话,这人和我见过两次,她说她认识我们的英雄‐‐也就是你,还和你一起去干过&lso;大事&rso;。&rdo;
哈哈,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我们和伊琳娜还不是一般的有缘啊。我转身离开了驾驶台,对着正蹲在前甲板上发呆的戴维斯喊道:&ldo;喂!戴维斯!我们马上就能见到老朋友了!&rdo;
&ldo;什么?现在怎么可能有国防军来拦截我们?&rdo;戴维斯吃了一惊,&ldo;我分明已经打点好了每个港口区的指挥官啊,难道漏了哪个?&rdo;连忙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摸放在一边的pg-20轻机枪(这是我们私藏的从亚欧社会共和国带回来的&ldo;土特产&rdo;之一),我连忙阻止了他。唉,这都要怪我俩平时被这无所不能的理想国搞得满腹怨气,说话太爱用反语修辞,现在居然没法正常地理解词义了。
&ldo;这次是真的朋友,&rdo;我放低了声音道,&ldo;你连伊琳娜同志都不记得了?&rdo;
拖船像一条溯流而上的洄游鲑鱼一样,与亚马逊河浑浊的黄色河水以及河水下隐藏的无数沙洲搏斗了半个小时,总算是来到了水手之哀沙洲,也就是上回我险些喂了大食人鱼的地方。现在,由于水退了不少,沙洲的一部分土地‐‐是的,这次是结结实实的沙地,不是构成致命陷阱的水浮莲丛‐‐已经露出了水面,而构成那块降落伞伞面的红色尼龙布就摊在这块露出水面的地方,在远处河岸上昏暗灯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滩凝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