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微颚,目光缓缓停留在他握住她的手上。
不知有意无意,柏炎果真松手,只是他手中的薄茧划过她手腕上的肌肤柔软,她心底兀得如酥麻般颤了颤,好似,整个人都忽得有些不自在。
柏炎瞥目看向柏子涧。
柏子涧会意,从袖袋中掏出一方印泥上前。
军中文书公文和侯府用度都需用印章,柏炎虽不在军中,但军中认得却是他的令牌的公印在,柏子涧是柏炎随行的副将,会随身携带必要之物。
“夫人。”柏子涧上前,双手将印泥呈上。
印泥的盒子已打开,她怔了怔,食指轻轻沾了沾印泥,才将鲜红的指印分别留在两页和离书上。指印的耀眼,还是蛰得她眼底几分刺目。
嫁到柳家的三年时光,忽如白驹过隙一般,永远停留在了此刻。
人非草木,她指尖滞了滞。
再抬眸时,目光看向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
老太太偎在柳老太爷怀中哭,柳老太爷也似是心中愧疚一般,反而不怎么敢看苏锦。
如今,她终于不是柳家的人了。
始亦始终都要迈出这一步。
过往三年里,这个念头过往多少次出现在脑海中。
但真到了此刻,才知晓,并非是件易事。
早年离家时祖母和母亲的嘱托也好,爹爹临行前的关切也好,她戴上凤冠霞帔独自远嫁时,心中的忐忑不安,又混着对未来夫君的期待,对远洲城的好奇,诸多种种,都似是浮光掠影一般,在眼下蜂拥而至,兀得让她心中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锦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再抬眸时,心中已平复多半,伸手将纸笺递至柳致远跟前,柳致远顿了顿,半晌才伸手从她手中接过。
那印着双方手印的和离书,曾是他日夜祈盼。
但真当这印了鲜红手印的和离书放在他面前,他才觉沉甸如山。
他目光复杂看她。
苏锦却礼貌而疏远朝他福了福身。
有始有终。
柳致远忽觉先前咬破的手指仿佛被蚂蚁啃食一般,说不清楚的疼痛难忍。
“你……”柳致远想开口,却实在再无立场说旁的什么。这纸和离书已拿到,在手中沉甸如山,压垮了他强行提起的和离之后的最后一份欣喜。
“老太爷,老太太,望自珍重。”苏锦亦再朝二老屈膝行礼,只是行礼的称呼都已变了。
“阿锦……”老太太已泣不成声。
苏锦隐在袖间的手心死死攥紧,深吸一口气,红着鼻尖,转身往偏厅外走去。
“阿锦!”老太太的呼声在身后响起。
“你这是做什么!”柳老太爷亦是心力交瘁。
好似顷刻间,便老了一头。
苏锦攥紧的手心不敢松开,拼命咬紧下唇,怕眼中的氤氲会溢出眼眶,如珠子般坠落,便朝柏炎福了福身,低眉道了声“走吧”。
柏炎打量她,她却已转身,不停下脚步亦不回头,手中握着这份和离书,径直迈步出偏厅外。
雨势滂沱,雷电交加,大风伴着骤雨已将整个长廊都打湿。
她惯来畏寒,仿佛每一步踩下都尽湿透。
掌心也似死死攥紧,涌出淡淡血迹,蛰得生疼。
“小姐。”白巧担心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