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是个不眠夜。
放眼望去,南区夜景一点也不绚烂辉煌,最起码和上东相较起来那是天差地别,南区就好像是一头盘踞着的怪兽,在如墨夜色里幽幽地睁着它的绿眼睛。
漆黑如盖中,曲折交错的路面上正上演着一出警匪博弈、你追我逃的激烈戏码。
警笛一路的长鸣刺破了苍穹,后视镜中几辆警车穷追不舍,越趋越近,男人猛踩油门,加足码力,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细微地发颤发白。
腰部的伤口像块忽略不掉的烂疽,恶狠狠又声嘶力竭地折磨着他——那一刀虽然避开了重要部位,可扎进去很深,若是时间再脱地久点又没有及时治疗,失血过多死亡便会成为既定的结局。
他捂住伤口的手猛地扯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一张脸在晦暗难明的灯光中形同鬼魅,在危急的追捕和创伤的疼痛中拨了个电话,他率先开口:“没弄死,还活着,我——”
余光又瞥见其中一辆警车即将追平,他连忙重新戴好口罩,空出一只手,握着备用枪朝对方轮胎暴打了几枪。
警车晃了个趔趄,没中,再度死缠烂打。
正前方就是跨河大桥,接连东南两区的栈道,男人一咬牙,手背青筋暴起,猛地将方向盘一抡,车身冲破栏杆,不要命地向前疾驰数百米,一股脑扎进了泸因河的滔滔江水中!
数辆警车被硬生生逼停,闪烁的红灯与急刹交织成了狂野的鸣奏曲。
卫君澜火急火燎地推开车门,气冲冲跑下江野,那道奇酷威逐渐被黑魆魆的江水湮没,一寸寸沉沦,最终淹过车顶,咕噜咕噜地冒出几串泡泡,便再没了声息。
“妈的!”
队里除去贺队就她资历最老,贺队不在她就是一把手,大概暴躁脾性都是一脉相传的,她猛地攫住旁边队员的衣领,铿锵有力地吩咐道:“立马联系打捞作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贺峥将人铐回了警局,都快凌晨三点了,警局内却灯火通明,其一是因为沈宁的案子,其二则是因为冷肉店枪击案。
刑侦队里能用得上的人手都外派出去了,治安风化组东奔西跑忙里忙外地抓捕着南区大街小巷流窜的小喽喽,在万家灯火都枕眠的深夜里忙出了好一幅热火朝天。
一名风化组的小警员打眼瞧见贺队押了个漂亮女人回来,还以为是什么特殊从业人员,便赶忙上前道:“贺队,交给我们吧。”
“不用,她我来管。”
贺峥拉着她从旁而过,小警员瞪圆了眼睛,秦尤见状,又冲他眨眨眼,故意翻黄倒皂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贺队寂寞了,想让我陪他——”
贺峥回眸瞥向她,话音立即戛然而止。
48小时在逐渐流逝掉每一分每一秒,贺峥着实没工夫跟她闹,他什么都没解释,只大步流星走向电脑桌,拉了把椅子坐下又找出读卡器,分解着行车记录仪储存卡里存留的视频。
秦尤跷起二郎腿坐在旁边。
视频很快被调取出来,9点34分,许东尼离开后的第四分钟,一名全身黑得像块煤炭的男人轻手轻脚行至门口,又轻而易举地推门而入,9点40分,男人全身而退,消失在视野盲区。
单从衣着身形来判断,这名栽赃者和杀害乔乔的、以及试图灭他口的是同一位,听起来是个很振奋人心的消息,但…
没用,真没用,看不到脸,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仍然不免令人心灰意冷,颇感挫败。
为什么每条线索的尽头都是死胡同?究竟是犯案太完美,还是这压根就不是真正有价值的线索?
绝对不是后者,因为有了这段视频基本就可以说明许东尼不是凶手——他如果是,为什么又要雇人去把凶器藏到自己家里?不纯粹是耗子舔猫批,没事找刺激么?
犯案太完美?算是吧,起码这杀手很专业,从不在现场留下什么痕迹,那一出搏斗他命悬一线都要夺回匕首,如若不然完全可以凭借上面的血液鉴定出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