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正漂亮的面上绽开一抹笑,姜念仿佛看见海棠花滴落湖面,漾开一圈涟漪。
“见你今日精神不大好。”
“沈先生当真慧眼如炬。”
两人在一处站定,姜念仰头,他便低着头,不敢高声说话,便只能再凑近些。
借着男人身形遮蔽,姜念囫囵瞧一眼,见萧珩仍在专心折花才算放心。
“你留我绢帕,是为睹物思人?”
昨日他不肯归还,姜念就猜到了他想留下,今日当着桂枝姑姑的面做戏,还的却不是她递出的那方。
“算是吧,”沈渡认得坦荡,“看见它,便想这世上还有与我一样的人,同我一般砥砺前行。”
沈渡被人捧得再高,都没法改变一个事实:他出身不好。
沈家光耀过,可惜都是三代以前的旧事;他的父亲、祖父仕途皆不顺,两个哥哥连秀才都没考上。
他是破落户出的探花郎,草窝里的金凤凰,除了自己,在这朝中再无派系倚仗;因此矫饰声名,汲汲钻营,骗得了大多数人,却瞒不过同样戴着面具的姜念。
“沈先生,来而不往非礼也。”
眼前女子抬手伸向自己,沈渡眉眼微抬,并没有躲。
姜念拔了他束发的玉簪,在手中把玩。
温润白玉被日光照得通透,随着她手腕牵引折出淡淡华彩。
发冠束着他的发不至于散乱,只是丢了玉簪,就好像尼姑偷偷蓄了发,透出违礼的轻狂来。
“若是旁人问起,你怎么说?”她故意问。
沈渡面不改色,“不想哪枝海棠成精,将它勾了去。”
姜念忍俊不禁,“行,那你就这么说。”
脚下是被雨水浸润的春泥,两人心照不宣往前走,进到花林更深处。
沈渡问:“现在高兴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其实都挺高兴的。”
不论是在姜府,在街上,甚至大雨中的马车里,姜念这会儿想不起他一点不好。
男子侧过头,眉眼专注,盯着她面上笑靥移不开眼。
良久,才听他道:“那往后可以多见面。”
就像今日这样,想独处就独处,不用太多理由。
姜念也说:“好啊。”
只可惜,此处并非世外桃源,而是侯府植于湖边的一片密林,只走了小半刻,前方便现出光亮的出口。
姜念正要说自己不想出去,右手倏然被包裹。她诧异转头,却见男人神色未变。
他嗓音沉沉:“再走一遍吧。”
……
萧珩好不容易折齐一把,转头却不见人影。
他捧着满怀盛放的海棠,像个忽然迷失方向的孩童,无措立在原地。
直到身后花枝颤动,他转头,看见姜念同沈渡一前一后出来。
“呀,是不是叫你等很久了?”
姜念先发制人,少年人下意识点头,随即立刻摇头。
“也怪我贪玩,说着不想弄湿衣裳,还是拉着沈先生进去瞧了瞧。”
萧珩盯着这两人,姜念毫不避讳地抬手,掸落黏在沈渡肩头的花瓣。
男子低着头,眉梢显露一阵叫萧珩觉得陌生的神态。
以他现在的认知,并不清楚这是男女间独有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