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让他写字,老太爷就待在外间也不打扰,又遣了阿蓉出去。
姜念生怕老人家眼神不利索,没写小楷,只写下方才所讲的“天理昭昭”四个大字,恭敬递到人跟前。
她自觉写的字不差,再说身份只是女使,想必这老太爷不会……
“难看啊。”
手臂刚顿住,就得了人这样一句评价,姜念忍不住抬眼去瞧他。
“怎么,不服啊?”
姜念只得抿唇道:“请太爷赐教。”
虚心求教的态度,倒是让老者满意,抬手点了点两个“昭”字。
“你看看,一样的两个字,怎么你写出来分别那么大?前个底下的‘口’大了,后个边上‘日’小了。”
姜念还怕人眼神不利索呢,如今看来,这老太爷眼睛比刀子都尖,这点分别都实实在在看进眼里。
“再看看你这个‘天’嗷,乍一看倒是四平八稳,可你知道吗,越简单的字越难写,不仅看笔力,还要推敲到细处。”
“偏偏你这个人心不定,一点细节都看不见。”
姜念又听他挑剔一番最后的“理”字,终于明白那两个女使为何要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读过书。
老太爷看似闲居院中,心却是活络的,把女使当学生看。
“行了,重新写过。”
姜念这一辈子都没有过正经先生,靠偷书自学成才,今日才算受教,应了声“是”便绕回书案后。
可经他挑剔之后,她又写了许多遍,却又怎么看都有毛病,宣纸写到第三张,才想起自己身份是女使,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她收了手中笔杆,“太爷,我糟蹋您的东西了。”
那老者拉了太师椅坐门外,背靠门框也看不清神情,只说:“你肯学,就不叫糟蹋。”
“桌边有本字帖,你可以看看,但别照着写,个人的字有个人的写法。”
姜念在楠木条案上扫视一圈,果真看见一本装订成册的字帖,纸页略显厚重,显然时常被人翻阅。
翻开第一页,是辛弃疾的一首汉宫春,词名为立春日。
老者在门外问:“读过辛弃疾吗?”
姜念只能如实道:“只读过一首《元夕》,知晓‘众里寻他千百度’。”
听见这个答复,老太爷却是笑了。
“你只读过《元夕》,怎配说知晓那一句呢。”他顿一顿,叹口气复道,“也罢,慢慢来,先写第一篇吧。”
姜念没急着动笔,反而盯那几个字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