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金环晷针逆转,溯回时间将郁岸的位置拉回窗台附近,昭然迅速冲过去,一撑桌面翻上窗台,抓住郁岸的胳膊,把人从窗外提溜上来,扔回床上。
围观的小手们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去关窗,夸张到拿出宽胶带直接把窗缝封死。
“你多大了,还能从窗户掉下去?”昭然原本只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抬头却对上了郁岸诡计得逞的眼神。
“好像看到了。”郁岸说。
“什么。”
“刚刚你本体的脸,闪现了一下,可惜没看太清。”郁岸用食指尖描摹他的唇角,“在漂移飞车大楼里,你用时钟失常的时候,我就感觉隐约有一瞬间看到了你身上的另一种影子。眼睛是红色的,口裂这里,开得很长,而且有点黏连,对吗。”
“郁岸!”昭然喝止住了他的分析,“玩够没有?!”
每次被面试官叫到全名,郁岸都浑身一震,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床角爬。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已经到了可以随意伤害自己,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地步,昭然忍无可忍,抄起戳在墙角的高傲球棒,反转过来把重的一头攥在手里,一把抓住郁岸脚腕,把人拖回来。
密集的小手扑上来抓住郁岸的手和脚,只不过那些有名字的小手都不敢参与,因为知道郁岸报复心有多强,但也不敢帮着郁岸,怕主人怒极拿它们杀鸡儆猴。
几棒下去,郁岸被揍得嗷嗷直叫,但被密集的手按在床上动不了,那些手的力量也异常强大,足以在皮肤上留下鲜红的指痕。
衣服下摆挪蹭到了腰际,从腿到后背都落上了红色的棍痕,昭然是真打,一点不留情。好像把积攒的愤怒全撒在这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身上。
追逐的时间太久,郁岸已经成了自己刻在骨头上的守则,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放弃他,就相当于刮去骨头上的刻痕,痛苦得只让人想要逃避。
为什么不按大哥说的,去选一位人类高手契定呢,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忍受希望破灭的遗憾,自己如此强大,为什么要在一个看不见希望的少年身边虚度光阴。
“嗯!”郁岸的闷哼将昭然拉回现实,他抱头缩在床上,破皮红肿和淤青遍布他瘦削的身体。
发觉昭然停了手,郁岸才松开蜷紧的身躯,小声哼笑,笑声里夹杂一些咳喘。
他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双手挂到昭然脖颈上:“我不相信有人可以无限包容我,多手怪物也不能。”
昭然愣了一下,拨开他搂到自己脖颈上的手臂:“我不要你了。”
但这一点儿都威胁不到郁岸,他搂得更紧,贴近到嘴唇能轻易碰到昭然脸颊的距离:“你不要我啦?我腰上有你打的戳呢。”
“我收回来,干嘛在你这棵小歪脖树上吊死。”昭然板着脸。
郁岸顿了顿:“你消不掉。”
但其实有点不确定,没完成结契之前,畸体留下的图腾是可以消掉的吗。
“你不信?契定之前,主动权可完全在我手里。”昭然左手固定住他两只手腕,右手掌心压在他后腰,一些极其细微的触丝从手套内放射出来,连接到郁岸身体上。
有什么东西在从体内流失,微小的刺痛带给郁岸一阵恐慌。
郁岸咬牙从昭然的左手中挣脱,掀开衣摆,努力扭头看自己后腰上的太阳图腾,诡异的花纹消失不见,连温热烘烤的感觉都消失了,郁岸被久违的寒冷侵袭。
看着臭小鬼难以置信的模样,昭然舒服了许多。
然而郁岸接下来的反应并不像昭然预想中开始打滚撒泼,或是冷着脸一走了之,他大脑宕机似的跪立在床上僵硬住了。
“还给我。”郁岸极少表现得非常在乎一件东西,这样哀求的目光,昭然也只在昨晚骗他说带他去见多手怪物时才见过。
“什么?”
郁岸小心地贴到昭然身前,轻轻环住他的腰,又重复了一遍:“快还给我。”
“它在你身上也不过是个装饰而已,你有自信在茧里打败我?”明明昭然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印记,却好像抢劫了小朋友珍贵的存钱罐一样,心里竟然出现了一丝负罪感。
郁岸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对多手怪物的实力上限并无概念,很强,到底是多强。他只见过与亡湖寄生者那场战斗,但强者之间的战斗并不能让他直观地感受到力量冲击。
“穿上衣服,跟我出去一趟。”昭然微抬下巴,示意他带上武器。
夜色已深,昭然披着外套,带他走进一个无人的巷子,几只猫从房檐上溜走,流浪狗在垃圾桶边翻找食物,乌云蔓延遮住了月亮,小巷中就连一丝光亮都消失了。
郁岸穿着普通的冬衣,左眼包了几圈绷带遮挡住眼眶,紧跟在昭然身边,并不畏惧黑暗,但不免将流浪动物的遭遇代入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去牵昭然的手。
昭然并没躲开,回握住了他。暖意透过手套包裹住郁岸的手,郁岸的心率才平稳了一些。
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楼梯口向下走,最深处隐约能看见光。昭然在黑暗中平稳下楼,郁岸搓搓身上的淤青,跌跌撞撞跟上去。
光亮尽头,用粉蓝色霓虹色灯光拼成的文字挂在入口——“失序边缘”,一个酒吧的名字。
进入窄小的门口后,豁然开朗,斑斓的霓虹灯光往返扫射,音乐鼓点声震耳欲聋,两人之间说话都得用力喊才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