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在一旁暗急,他猜测乐云依方才那情况必定是受了刺激而造成的,而女人小产之事本是任凭医术再高也难以挽回,昨夜又因赫连漪一直没醒,如今已是戴罪当差了,却还要给他招惹这个祸患,心里更是忐忑,此时几乎连脚都站不稳。但幸好萧允晏此时却异常平静,只对他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吧,皇后的病情要紧。”
太医令方才大松了一口气,但想着萧允晏连自己的骨血都可以不顾,那皇后的烧若是再不退去,人再不醒来,他定然还是难逃罪责,心不免又揪得更紧了。
赫连漪这边倒是安静,乐云依那边却是闹翻了天,乐云依身上的血还在不停流着,不过片刻染湿了半个床褥,可她嘴里还是反复念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旁人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努赛罕却是明了,只是不停劝着她,但显然也是无济于事。
一炷香的时辰后,便有太医回来禀报:“胎儿终究是没有保住,望陛下恕罪。”
萧允晏心情极为复杂,他知道这个孩子,即便今日保住,待乐云依知道他已经发兵云州了,只怕也一样还是难逃厄运。听罢,他也只是淡淡应声:“好好照顾昭仪,多开些给她补身子的药材。”
“是是是。”太医如获大赦般地逃开了。
白昼已尽,赫连漪还是没有醒转,到了夜里,又是发起烧来,反反复复又如昨夜,一整夜,萧允晏还是睡一阵醒一阵的,直至长夜又尽。
女医们在给赫连漪换伤口,萧允晏便出了来,对一众太医道:“朕已经撤了太医令的职了,你们谁能让皇后醒来,便将是日后的太医令,日后也配享太庙。”
众太医听着这诱人的利益,一时有些蠢蠢欲动,但仔细一想却又无人敢应。这时有一名年轻的太医上前道:“陛下,臣昨日已听女医描述过,这样的剑伤实在不足以昏迷两日之久。”
“那你是何意?”
“臣以为,皇后的外伤并不重,重的是内伤,心里的伤。”
“心里的伤?”
“太医令昨日便已说过,皇后这次遭劫,主要的症结在于皇后常年忧思,终日沉郁所致。而迟迟没有醒来,也许正是皇后自己没有求生意志才如此。皇后此病,伤她的不是刀剑,而是——”
“而是什么?”
“是陛下。”
他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似乎全都摒着呼吸,也包括萧允晏自己。良久,他才开口,“那你要朕如何做?”
“外伤是小事,内伤才是重伤。皇后的病是心病,只有陛下才是良药。”
“等皇后醒来,朕可以做这副良药,可是她现在醒不来。”
太医令终于开口道:“陛下,康鸿才言之有理,只有陛下激起皇后的求生意志,皇后才有望醒来。”
萧允晏顿时冲回内寝,此时,赫连漪的伤口已经换好,萧允晏道:“赫连漪,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朕说过了对你既往不咎,说过了将一切一笔勾销,说过了从此以后再不会为难你。朕会还你自由,还你整个大夏,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他这般大声责问着,所有的人都将他的话听得明明白白,不由都面面相觑,在心里腹诽:他这是什么胡话?谁让他这么说的?
萧允晏说着说着似乎更来气了,责骂声越来越大:“赫连漪,你的国你的子民你都不要了吗?你历经千辛万苦复立的大夏,你想不管就不管了吗?”
见她还是没半点反应,他忽然又满是溃败感,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口气又变得绵软:“你——快醒来,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也不会再为难你了。漪儿,你快醒来,快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