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的情分就是这么小心翼翼又稀薄。
橘色的烛光,如同多情的佳人,与夜风摇摆着旖旎。
“告诉内廷监的人,从此,生肖为鼠的女子不必再进宫。”成灏道。
“是。”
索性从源头上杜绝了。
“为了避免再度发生冒名进宫之事,皇后,此后,你便与内廷监一同把关。”
“是。”
选妃嫔的权力交到了阿南手中。
“胡家换人的事,皇后继续佯作不知便可。镇南将军府,孤还用得着。”
“是。”
朝政的权衡永远是摆在首位。
“卦象之事,切莫传出去,恐为别有用心之人或番邦所利用。”
“是。”
这个是自然的。四世之后有昏君,岂不是说明圣朝气数将尽?怎能为外人所知呢。
交代完,阿南以为他要离去了。他却留了下来。
和衣而眠。阿南躺在他身边,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如小丘一样的腹。
阿南突然感受到了胎动,腹中的孩儿在踢她的肚皮。成灏也感受到了。
他们对望着,笑了笑。所有的算计与权衡仿佛在这一刻都暂时隐匿了。
这对少年夫妻共同面对的,不仅是孩子,还有风、有雨、有圣朝将要面临的未知。
阿南想,这一夜终于无须做那个梦了,那个自刎的梦。
只要成灏睡在她身边,她便不会做这个梦。她就不用一遍遍地面对惨烈的死亡,一遍遍地面对那种深深的无奈与悲苦,一遍遍地面对漫天的鲜血。
那无尽的涅槃与轮回。
春日过了,夏日来了。宛欣院的杜鹃谢了。
胡婕妤晋了宛妃,从三品升为一品,伺候的宫人比从前多了三倍,月银也比从前多了三倍。从娘家镇南将军府陪嫁进宫的小妙做了宛欣院的掌事宫女。一切都尽量遂着她的心。
宛妃在床榻上将养了四个月。到七月底的时候,才出门走动。
病好以后,她像变了个人似的,与中宫走动亲昵起来。她跟阿南说,知道自己这一生没了指望,不过求着依靠皇后娘娘这棵大树,得一晌荫蔽罢了。皇后娘娘若有使得着她的地方,尽管吩咐。她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
阿南听了这话,只淡淡笑笑,劝慰她几句。但宛妃仍是每日都来,一派热络。
自上次宛妃出事,孔贵仪越发小心。她的月份渐渐地大了,阿南免了她的请安礼。她索性从早到晚,闷在雁鸣馆,足不出户。
为中宫保胎的川陕名医说了,皇后的临盆之日仅剩半月有余。
眼下阿南最在意的,就是腹中孩儿的平安。
有一晚,阿南独自安歇。凤鸾殿的宫人们照旧例,添上足足的灯油。然而到了半夜,阿南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见寝殿是黑的,一阵老鼠叽叽喳喳的叫声传来。原来是老鼠偷吃了灯油,所以灯灭了。
黑暗如浪,让阿南有一种溺毙的绝望。她尖叫起来:“来人!快来人!”
乾坤殿怎么会进老鼠?她一阵腹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下坠。
宫人们急促奔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