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蹙眉。眼前的小内侍满脸惧色,口中语无伦次地:“都说……都说严娘娘是中邪,自个儿拿剑自刎的,不会……不会是她阴魂不散,惦记着皇宫,附了那乞女的身,寻来了……”
“住口!”阿南怒喝一声。一旁的聆儿道:“皇后娘娘面前,你胡说什么!”小内侍敛了口,哆哆嗦嗦的。
阿南起身,兀自往西宫门走去。聆儿连忙撑着伞跟上。
雪下了半日,仍未停,如春末一片片的柳絮,飘飘悠悠,像烟一样轻,像银一样白,像玉一样润。一朵朵,一簇簇,忽而向左飘游,忽而向右摇摆,忽而冉冉飘落。
须臾,阿南走到西宫门处,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坐在地上,拼命地跟守门的侍卫们解释着什么,侍卫们个个儿满面冰霜,想撵她,却又好像竭力避着她,生怕与她沾染上似的。待阿南走近,侍卫们忙跪在地上:“皇后娘娘金安。”
听到眼前这个女子是皇后,那乞女双眼亮了起来。
阿南冷眼瞧着她,人的衣着打扮可以随意更换,但气质与神韵不能。眼前这个女子虽穿着寒酸,那双眼却明明是被书墨浸染过的。宫廷戍卫森严,相较来说,后宫西宫门这个侧角门是兵丁守卫最少的地方。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能摸得这般准?且,就算戍守再薄弱,撵走一个小女子是极容易的事,为何她还能留在这里与侍卫们僵持这么久?
不简单,不简单。
阿南开了口,她的声音就如同雪花一般清凉:“章侍卫,这里是怎么回事?”
章侍卫是那一队侍卫的头目,他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方才不知从何处来了这么一个疯乞丐,赶她,她却不走。她说她是严娘娘,从淮南逃荒到上京,想要见圣上,一派胡言乱语。微臣本想将她叉走,可她说……她说她身染恶疾,能传人,沾染上便四肢溃烂。微臣害怕将这样的恶疾传入宫廷,那样的话,微臣万死难赎啊。于是,便……便没敢碰她……微臣正打算去回禀孔大人……”
呵。传染病。这倒是个好借口。怪不得侍卫们虽驱逐她,但总好像躲着不敢跟她接触到似的。
阿南看着那女子,她的手上、脚上确实有许多疮口。看来,这一路,她没少受罪。
“你叫什么名字?”
她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匍匐行了个大礼:“回皇后娘娘,小女子名严钰。”
“何方人士?”
“岭南人士。”
“汝父何人?”
“家父严瑨,长乐九年进士,顺康元年入仕,任两广巡盐史十五载,顺康十五年正月,圣上钦点为两广总督。”
身旁的一众人,皆道眼前这女子疯了。就在不久前,诞下三皇子的严昭仪才刚刚出殡。
阿南平静地问道:“你可有凭证?”
“有。”那乞女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环。那玉环被皱巴巴的绢子包裹着。
阿南还未等她在人前开口,便吩咐聆儿道:“将她带去洗一洗,上些药,吃饱喝足,送到凤鸾殿来。”聆儿道:“是。”
阿南转身往凤鸾殿走去。逆着风,雪花吹在她的脸上。她突然觉得棘手起来。杨乐久等剑宗弟子在淮水畔得手,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严钰死了。没想到,她居然活下来了。辗转一年后,寻到了京城,寻到了宫廷,且有本事不被驱逐,还成功引来了阿南的注意。这就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