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难。太得力,有功高盖主之嫌。不得力,有私通敌国之疑。何况自己抚养成询未久,此番战事牵连着后宫,一向多疑的圣上究竟会怎么想?
如此炎热的天儿,宛妃却觉得身上发凉。
过了御湖,她的步子迅疾起来。到了凤鸾殿,见阿南平平稳稳坐在榻上看书,见她来了,抬头浅浅一笑,问了声:“宛心,你来啦?”一切都和寻常一样。
宛妃的心方慢悠悠地落了地。她行过礼,阿南赐了座,聆儿给她递上一盏冰凉的青梅汤。宛妃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神色回转过来。乱糟糟的脑子,也渐渐有了思绪。
阿南问道:“宛心,发生什么事了?方才见你面色慌张得很。”宛妃定了定神,笑道:“无甚。那会子询儿小脸蔫蔫的,臣妾怕他中了暑热,这会子进了凤鸾殿,这么一凉快,瞧着他好多了,臣妾的心也可略略放下。到底是臣妾不稳重,让娘娘见笑了。”
阿南道:“哪里的话。孩子芝麻大的事,在做娘的眼里,都是天大的事。你如此紧张询皇子,说明你是个非常合格的母亲。”她转头吩咐聆儿:“你去内廷监传本宫懿旨,询皇子和锦公主还小,今后把供给凤鸾殿的冰拨一半给宛欣院和雁鸣馆。”
聆儿答应着,去了。
宛妃连忙跪在地上谢了恩。待到坐起身来,她哀怨道:“同是妃嫔,在圣上眼里,臣妾比蒹葭院那狐狸精可是差多了。这冰块得仰仗娘娘您赏。”
阿南抚慰地劝道:“宛心,你莫要如此想。后宫的女人,万事两个字,看开。得失随缘,心无增减。”
宛妃道:“有几人能如娘娘这般睿智呢?”
“有求皆苦,无求乃乐。看开,不为别人,为的是自己啊。”阿南本是劝宛妃,说着说着,自己却触动了。一时,竟不知是劝宛妃,还是在劝自己。她记得自己在梦中遇见白衣女子时的情景。她对白衣女子说:“你何苦如此痴惘?”白衣女子笑得纯粹而爽朗:“我偏要痴惘!”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咬着一口气,一定执着地想要胜天半子破天局,改变若干年后的国运。那天道轮回,凡人想要胜之,何其难?自己打起万分的小心,时刻枕戈待旦,能避免吗?
阿南正在恍神之际,宛妃又不忿地说道:“蒹葭院那狐狸精得宠,圣上对她另眼相看,也就罢了。怎生这个月往文茵阁刘芳仪那儿也去了两趟?刘清漪那狗尾花,真是东风不开,西风开!”
阿南笑笑。这其实在她的预料之中。真严钰之所以能进宫,是受了刘芳仪的指点。她如今出头了,自然是要投桃报李,回报刘芳仪的。两人宛若结成了小同盟一般。
想来真严钰没少在圣上面前替刘芳仪美言。否则,圣上一开始就对刘芳仪淡淡的,怎么忽然就有了一点子兴趣?
两人正说着,有宫人来报:“皇后娘娘,不好了!圣上在蒹葭院昏过去了!”
阿南猛地站了起来。不过是一霎而已,她的手竟哆嗦了起来。
成灏自幼习武,体格颇佳,如何会昏倒呢?
阿南面色清冷地冲了出去。她此刻无比想看到成灏,想握一握他的手。聆儿跟在身后,喊道:“娘娘,娘娘,等等奴婢……”
阿南走后,宛妃在屋子里踱着步。她看见软榻上有一本古籍,这是皇后娘娘常看的,她有印象。
这古籍有什么好?还画着许多八卦图,晦涩极了,且又无趣。
宛妃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突然,一张信函落在了地上。宛妃捡起的当口儿,看到信函上似有“胡”字。她按捺不住好奇心,看了看。这一看,七魂去了六魄……
她下意识地将信函与古籍恢复了原样,带着三皇子和一众乳娘宫人们回了宛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