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灏与她站在一处,却也戒备她。正是因为阿南懂得成灏的这份戒备,在杨乐久死后如何处置三皇子的问题上,阿南鲜明地表了态,将三皇子交予宛妃抚养,以示中宫对皇子绝无觊觎之心。成灏对此亦是赞许的。
可这次,这次是为什么呢?
阿南将手中的书卷放置在桌上,笑问道:“小舟,你可有听错?”小舟俯身道:“回皇后娘娘,奴才从小就在圣上跟前儿当差,怎么会听错圣上的吩咐呢?”
华乐走到四皇子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用手捏他的小脸儿。四皇子犹在酣睡,闭着眼。华乐稚气地问道:“父皇把四弟当作礼物送给母后了吗?”
小舟笑笑,不置可否,跪了安便离去了。
小舟走后,阿南命聆儿将抱着四皇子的嬷嬷和跟随的那几个宫人安置在东殿,华乐好奇地跟着一起去了。
待屋内安静下来,宛妃道:“娘娘,您说,这是怎么回事?”阿南缓缓地坐了下来,叹道:“是文茵阁出手了。”
宛妃道:“臣妾想着也是她。之前,臣妾跟文茵阁的打过几次交道——”说到这里,她看了看阿南的面色,又继续道:“刘清漪那个人,总觉得自己聪明得不得了,自以为能把控住局面。实则,她跟窦华章不相上下,脑子钝得很。从前,她还鼓动臣妾跟您作对……有一点,臣妾是知道的,她跟严钰沆瀣一气,彼此拉扯。”
阿南道:“那乳娘,那苗仞,必都是刘清漪的人。煞费苦心,来一场母子相冲的戏码,想抢严钰的孩子。她们俩之间的纠葛,迟早要掰扯。本宫不愿惹这个是非。”
宛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娘娘,您说,四皇子生带吉兆,圣上会不会起了立嗣的心……”她小心翼翼地问。
阿南想了想,伸出手去,轻轻地覆在宛妃的手背上:“来日方长。”
天色渐渐暗下来。宛妃走后,阿南行至檐下,手中握着的,是父亲留给她的那枚卦签。凡是涉及立嗣之事,凡是涉及煞星之事,她什么都卜不出。好像有一条路,一旦走到某处,就立刻漆黑一片,怎么都寻不到光亮。
这种感觉让阿南很沮丧,如临深渊。
成灏来凤鸾殿的时候,闻见一股花酿的甜香。
阿南起身迎他,他笑道:“皇后怎知孤今晚要过来?”阿南道:“臣妾想,您一定会来跟臣妾说四皇子的事。”
成灏点头,走入殿内坐下。桌上酒杯里的花酿放在他习惯的位置上,他端起喝了一口,似乎觉得浑身都松快了。
暮色苍茫,温好的酒,他的妻子,他的女儿。成灏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脱口而出,吟道:“从从容容杯中酒,真真切切眼前人。”
阿南坐在他身旁,笑笑,默不作声,将他空了的酒杯斟满。
成灏叹道:“如今后宫之中,祥妃已有两个孩子,忙不过来。宛妃么,询儿的身体不大好,总是容易害些小病,她亦操心得很。刘芳仪么……”
成灏摇摇头:“她性情毛躁,且娇纵得很,孤担心她带不好谅儿。余者,便是一些低阶妃嫔,自不必说。孤思来想去,四皇子交给皇后,孤最放心。”
阿南迎上他的眼。他的眼里有被岁月洗刷的几许温和。
阿南的心抖了抖。她忽然感觉,成灏跟她比从前近了一些。
近了多少,她不知道。但,一分,一寸,一尺,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