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经年的老嬷嬷说,“圣宠”这东西,就跟云彩一样,没准儿的,风一吹,就飘了,时而在东,时而在西。
几名封疆大吏送来的女子进了宫,住进了鸣翠馆。分别是幽州节度使送来的张采女,黔中节度使送来的饶更衣,以及琼州节度使送来的钱御女。
三人齐齐来凤鸾殿向阿南请安,皆是花容月貌之姿。阿南照旧例赏了首饰,嘱了几句“安分守己”之语。
当中,饶更衣似乎格外机灵,跪安之时,磨磨蹭蹭不走。阿南问道:“饶更衣可是有话要与本宫讲?”饶更衣点头,又看了看四周。
阿南领会其意,屏退左右。
待人都散尽后,饶更衣道:“娘娘,臣妾有份礼,想送给您。”
阿南不吭声,待她的下文。只见她从袖中摸出一份礼单,鬼鬼祟祟道:“我们大人说,他愿意帮娘娘您扳倒祥妃娘娘和孔家。”
“哦?”阿南接过那礼单,原来上头是各边疆官吏往孔府送礼的记录。礼单之上,数目不菲。阿南皱眉,以她对孔良的了解,这上头的礼绝不是孔良收的。只有一个可能,是窦华章收的。
自上次阿南借画眉与百灵劝解她一番后,据说她与孔良的关系比从前缓和了许多。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端。定是窦华章脑子简单,禁不住外官们几句阿谀之词。她竟完全没有想到,人家送礼的背后是什么。她是祥妃之嫂、皇长子的外家啊。
成灏是多么厌恶此等结党攀权之事。若这份礼单被他瞧见了,难免连累孔良。
阿南不动声色地收下那礼单,同时记住了黔中节度使这个人。外官心思太多,原是不该有的。此人太过于自作聪明,送良家子入宫便罢了,凳子还没坐热乎,便想来挑拨离间了。
阿南看向饶更衣道:“你们大人的心思,本宫明白了。下去吧。告诉他,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饶更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顺康十八年在一片杂乱的事务当中不疾不徐地来了。
新年夜,阿南多饮了几杯酒,站在司乐楼的栏杆边。宫廷里的除夕亮极了,四处都燃着灯,那明亮起起伏伏,时不时地有内侍奔走在园中,将金箔包裹在树叶凋落的枝头。天上的一轮月柔和而安静地俯视着人间的欢乐。
阿南听到孔良在唤她。她转头,见孔良一身盔甲地站在她身后。
越是年节,宫廷防御越是森严。
“娘娘,您让聆儿唤微臣说有事?”
阿南点点头,将礼单递到他手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亲自交给他,不放心。
孔良看了,顿时就懂了。他将那礼单用力地捏在手心,刚毅的脸上有愧、有悔,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痛苦。须臾,他自嘲地笑了笑:“华章嫁了我,她痛苦,微臣亦痛苦。”
他俯身朝阿南拜了拜:“此番谢皇后娘娘。”说完就离去了。
阿南看着天上的圆月,发了会子怔。
顺康十八年五月底,严芳仪生下一个男孩。
方额广颌,模样甚是英俊。
成灏赐名:成谅。是为皇四子。
皇四子出生之时,御花园中有异象。原是五月开罢了的花,齐齐地开了,满宫苑萦绕着芬芳。太常言之为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