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有提“上京之事”是何事,但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他不希望阿南再卷入任何纷争。平安就好。
阿南仰头看天,三五夜中新月色,两千里外故人心啊。
脚步声急急而来。聆儿回禀:“主子,您猜怎么着?圣上今晚歇在清梦堂了!”
“歇在清梦堂?”阿南握着花剪的那只手垂了下来。“是啊。据说,小舟公公本来想去问了一句,可听见酒碗落在地上的声响,便没敢进殿。倒是把宫人们都喊了出来。小舟公公说,圣上英明,自然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莫要打扰圣上。惹了龙心不悦,是要遭殃的。”聆儿说着,担忧地看着主子的脸。
阿南道:“小舟跟随圣上二十多年了,自然了解圣上。”
“可是,那姓郭的,并非圣上的妃嫔,她先前撕碎了圣旨,现在又使这等手段邀宠,实在是不磊落!”
“不管是不是圣上的妃嫔,这满宫中,这满天下,圣上还有不能歇的去处吗。”阿南在新月下笑了笑,那笑苦得很。
但她又觉得,郭清野此番并非简单的“邀宠”。个中深浅,还需探寻。
她突然一挥手:“挖开这棵树!”聆儿愣了一霎,旋即听从主子的吩咐,喊来几个小内侍。
一众人挖了许久,挖出一套衣裳。
聆儿吃了一惊,想上前取过那衣裳。阿南忙制止道:“别用手去碰。”聆儿警觉起来,用一根树枝挑了,放在阿南跟前儿。
阿南从宫人手中接过灯笼,近看,那是一身儿黑色的夜行服。
看起来寻常,却又不寻常。
阿南吩咐聆儿道:“去医官署唤一名当值的医官来。”聆儿道了声“是”,忙去了。
不一会儿,医官过来了,闻了那衣裳,道:“回禀娘娘,这衣裳上头,有药。”
“是何药?”
医官细细问了,禀道:“有菟丝子、覆盆子,还有红花。”聆儿道:“这些药有何用?”
医官跪在地上,面色尴尬:“这些草药混合在一起……可促使兽类发……情。”
聆儿忙用帕子掩了掩嘴。那衣裳竟如此肮脏污秽。
站在一旁的几个小宫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阿南道:“这棵松柏为何会成萎靡之势?”
医官道:“这棵松柏的根茎在挖土的时候不慎挖断了些许,于是,便成了这副模样。”
阿南明白了。
对方原是想得周全,将这身衣服埋在凤鸾殿的树底下,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赃物”就这么被掩埋。怪不得,肉肉死后,搜遍宫闱,而不得猫腻。
肉肉为何总是往凤鸾殿跑?为什么会被如此迅疾地射杀在此处?发情中的狼,攻击力是最弱的。是而,一向凶猛的肉肉,被一发致命!
“将凤鸾殿所有内侍全部叫来庭院,挨个儿试这件衣裳。”阿南冷冷地发话。她知道,小匣这次无论如何,也遮不过了。
她在脑海中已经捋清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那夜,郭清野逃出去之后,小匣便穿着这件夜行服潜到清梦堂。肉肉对这味道有了记忆。后来,他又利用这夜行服,引肉肉来凤鸾殿。一到凤鸾殿,他便脱下这身儿衣裳。郭清野便误以为肉肉对凤鸾殿有敌意。后来,肉肉发现了猫腻,它发现主子信错了人。但,它很快被杀了。
肉肉的死,一举三得。一来,杀狼灭口,掩盖罪孽;二来,栽赃嫁祸给华乐公主,激发郭清野的恨;三来,它是郭清野身旁最后的温暖,杀了它,郭清野便彻底孤立无援,任人拿捏了。
好缜密的心思!
不一会儿,凤鸾殿的内侍站了一排,唯独没有小匣。
阿南沉声问道:“那个太行籍的洗砚内侍呢?”凤鸾殿的掌事内监忙亲自去找,须臾,颤颤巍巍地喊道:“娘娘,小匣悬梁自尽了!”